「把我當成枕頭，一會兒就好。」

 

14

 

大概是哭得太厲害，把內心積攢已久的傷心和委屈都哭出來了。

 

發泄了一通之後，又被顧時這個人型阿貝貝抱住，我很快又睡著了。

 

人是天快亮的時候驚醒的，然後落荒而逃了。

 

醒來的時候顧時蜷縮著睡在地板上，身上隻蓋著一件校服，可憐兮兮的。

 

我身上倒是好好地蓋著被子。

 

心一軟，我臨走前把被子從床上拉到他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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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沒去學校，跟老班請了病假。

 

不知道是不是淋了雨的關系，人昏昏沉沉的。

 

不過還有一個更大的問題，就是我還沒想好怎麼面對顧時。

 

其實他如果罵我不擇手段什麼的話，我反而能更理直氣壯。

 

兵不厭詐，誰讓他這個倒霉蛋跟我的阿貝貝通感了呢。

 

但是他一副無事發生的樣子，就顯得我……手段很髒。

 

而且他還知道了我最大的秘密。

 

我抱著小枕頭在床上翻滾，心裡亂成了一團麻。

 

【姜同學，你今天沒來上課？

 

【是昨天回去的太晚了嗎？

 

【還是身體不舒服？你生病了？】

 

我看到顧時信息的時候，他已經連發三條了。

 

【才看到信息，好像是有點發燒。

 

【不過你怎麼知道我病了？】

 

顧時：【你正抱著枕頭……

 

【而且這個時間點，你如果不是病了，應該不會在床上，也不會無故請假。】

 

我趕緊放開被我蹂躪已久的小枕頭，差點忘了通感這件事。

 

我想了想還是決定跟顧時劃清界限。

 

【昨晚的事，請你全部都忘掉。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尤其是你的。】

 

顧時：【……還是那麼討厭我嗎？】

 

我：【你是我的對手，我不會手下留情的。

 

【打敗你，拿到學校的保送名額，這就是我的目標。

 

【哭哭啼啼的令人軟弱，昨晚是我的失誤。】

 

那邊遲遲沒有回復，就在我以為顧時已經不想理我的時候，他的消息彈了出來。

 

【我可以幫你提高成績，也可以幫你拿到保送名額。

 

【請不要討厭我。】

 

我其實並不討厭顧時，這個學霸還是校草，全校的女生都不會討厭他。

 

隻不過他是我要超越的目標，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正想著，顧時的信息又發來了：

 

【如果是因為你把心底的秘密告訴了我，讓你覺得不舒服，我也可以把我的秘密告訴你。】

 

我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顧時：【我也有不想為人所知的秘密。

 

【姜同學，我的秘密是你。】

 

15

 

我大腦一片空白。

 

任憑我再是一根木頭，都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說不上來是緊張還是什麼，心跳忽然就漏了一拍。

 

顧時的消息還在跳出來：

 

【等我幾分鍾可以嗎？

 

【在教室裡隻能打字，我想親口告訴你。】

 

學霸要翹課？

 

我趕緊阻止他：【你有病啊，下課再說也可以啊。】

 

「等不及了。」這是他的一條語音，「在路上了，很快。」

 

接下來全部都是顧時的語音，我甚至可以聽到掠過的風聲。

 

「咳咳……從哪裡說起呢？姜同學。

 

「我的秘密已經壓在我心底很久很久了，有時候我想，喜歡一個人能像做題一樣簡單，那該多好。

 

「一開始我以為自己生病了，心髒莫名其妙的狂跳，無論看書、打球，甚至是考試，腦袋裡總是浮現出同一張臉。

 

「她笑或是生氣，都會覺得好可愛。忍不住偷偷地看她，哪怕隻是一個後腦勺，都夠我開心半天。偶然也能說上兩句話，但她的不喜歡，表現得非常明顯。」

 

很明顯嗎？

 

我對他的……其實更多的是嫉妒吧。

 

「被討厭就該禮貌的放棄，但很遺憾，我沒能做到。

 

「忍不住想她，所以忍不住想見她。我家到她家的距離是 1378 步，如果非常想她的時候，步數會變少，因為要用跑的。」

 

我想我的心跳從來沒有那麼快過。

 

顧時一條一條的語音，正在把我苦苦建立起來的堅硬外殼，一點一點敲碎。

 

「偶爾能看到下樓丟垃圾的她，也見到過坐在樹底下偷偷抹眼淚的她，那時的我不知道她遇到了什麼樣難過的事，隻能遠遠看著。看著她哭完，然後擦幹眼淚，調整好情緒上樓。

 

「被喜歡的人討厭的感覺並不好，但也好過她根本看不到我。我發現每次出成績，她的目光會在我的名字上停留好久，然後惡狠狠的剜我一眼。兇巴巴的樣子也好可愛。

 

「後來我開始嘗試控分，有一次她隻比我高了幾分，那次她笑得最開心。」

 

我不敢置信：【所以那次我考過你，是你故意讓我的？虧我還得意了好久，你當我小醜呢？】

 

「姜同學，我想表達的不是這個……」語音裡的顧時氣喘籲籲，「我到了。」

 

我：【什麼到了？】

 

顧時：【我在你家樓下。】

 

我一個箭步衝到窗戶邊，果然看到了站在樓下的他。

 

【那麼快，你飛過來的啊？】

 

顧時拎著一個紙袋子朝我揮了揮手：【騎自行車來的，還順路給你買了感冒藥。】

 

16

 

我戴了兩個口罩才下的樓。

 

跟顧時說的是感冒了怕傳染，其實是為了遮一遮我快紅透了的臉。

 

顧時就站在樓下，陽光照在他清俊的側臉上，少年眼裡盈盈有光，好看得就像電影裡一見鍾情的經典鏡頭。

 

他把藥遞給我：「姜同學，我喜歡你。」

 

我輕輕嗯了一聲，拉了拉口罩遮住越來越紅的臉。

 

「不過，我現在要以學業為重，所以……」

 

「我還沒說完，先別拒絕我。」顧時打斷了我要拒絕他的話。

 

「我了解你每門功課的薄弱項，之前控分的時候，我先要去猜你會在哪些題上出錯，估算你的大概得分。

 

「所以，我隻想你不那麼討厭我，我可以幫你查漏補缺，你的分數會很快追上我的。」

 

我感覺被顧時狠狠拿捏了。

 

這是什麼致命誘惑力？

 

顧時繼續加碼道：「你能順利拿到保送名額。」

 

就在這句話差點成為壓S我的最後一根稻草時，我發現了漏洞。

 

「不對啊，你自己不想保送嗎？」

 

顧時要是想的話，保送名額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他眼角微微揚起，笑得一臉從容淡定：「我會考到跟你一個學校的。」

 

17

 

這就是來自頂級學霸的自信嗎？

 

想想也是，顧時的確可以輕松考上任何他想考的學校。

 

學霸一對一的全方位教學服務，還是免費的，我當然求之不得。

 

我是一定要拿到保送名額的，我要穩穩地去到姐姐本該去的那所大學。

 

告白事件之後，我和顧時幾乎天天形影不離。

 

因為要補習。

 

周中他給我布置學科競賽的突擊習題，然後再根據我的錯題分析弱勢。

 

周末的時間，通通都泡在圖書館裡。

 

不得不服，學霸學得好，教也教得十分通透。

 

顧時講題的時候非常嚴肅，一點也不像平時被我欺負的那個軟柿子。

 

午後的陽光灑進圖書館的落地窗，他的側臉被染上好看的光暈，長而密的睫毛下閃動著點點星芒。

 

「看夠了嗎？」他似笑非笑著問我。

 

我一驚，趕緊收回視線，低頭看題。

 

「話說，最近我好像不能跟你的阿貝貝通感了。」顧時又輕描淡寫地說道。

 

我微怔，這段時間都忙著刷題，都有點忘了通感的這件事。

 

我們之前達成了共識，每天晚上都互道晚安，然後我輕輕擁著小枕頭入睡。

 

說了晚安，是給顧時一個心理準備。

 

當然我也退了一步，不再用腿夾著它。

 

「啊，真的嗎？通感失效了？」

 

「嗯，前兩天發現的。」顧時垂眸，眼裡透著若有似無的失落，「不過也好，說明你最近沒有再難過。」

 

我不解，「為什麼跟我難不難過有關？」

 

顧時重新抬起頭，清澈皎潔的眼眸裡倒映出我的影子。

 

「能跟你的阿貝貝通感，大概是因為我許的願望。」

 

18

 

我瞪大了雙眼，完全不理解他話裡的意思。

 

顧時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開口道：

 

「說出來也許又要被你討厭了，但我不想對你有所隱瞞。

 

「我見過你傷心流淚的樣子，也聽你跟同桌說過自己有個親密無間的阿貝貝。

 

「那個時候你不願意搭理我，我就在想，要是能變成你的阿貝貝，在你難過的時候陪著你就好了。」

 

我吃驚地說不出話來，怔愣許久，才結結巴巴地開口問他：

 

「你一許願，老天奶就這麼水靈靈地給你實現了？」

 

「我是有條件交換的。」

 

「什麼條件？」

 

他微微垂眼，眼底透著一股小心翼翼，像犯了錯的小狗。

 

「你先說沒有討厭我，我再告訴你。」

 

顧時的樣子實在太乖，我沒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安慰道：

 

「你放心，我不討厭你。」

 

那雙小狗眼霎時被點亮，他一笑，又露出兩個漂亮的酒窩。

 

「我跟老天奶說，要是能實現這個願望的話，就讓我成為姜羽的……」

 

我默默地等了半天，愣是沒有後半句。

 

「姜羽的，什麼？」

 

顧時抿唇一笑，「就是姜羽的，沒有什麼。」

 

我臉一紅，但還好反應夠快：「那……姜羽的狗，也算啊。」

 

然後輪到顧時臉一陣紅一陣白了。

 

不過他也沒放過我，那天給我狠狠布置了三張數學奧林匹克競賽卷。

 

19

 

幾個月後，我如願以償拿到了華清的保送名額。

 

顧時其實也可以一同拿到名額，不過他還是放棄了。

 

他說他想試試高考查分查不出的感覺。

 

我懷疑他純想凡爾賽一把，當然又被他裝到了。

 

保送名額下來之後我沒敢告訴媽媽，可華清大學擬錄取通知書寄來的時候, 卻被媽媽早一步籤收了。

 

我擔心得要命, 華清是姐姐的理想大學，我怕這份通知書又刺激到媽媽。

 

站在客廳裡, 我甚至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還想瞞我到什麼時候？」她手邊就是那張我夢寐以求的錄取通知書。

 

眼淚像斷了的弦, 心裡酸澀得一塌糊塗。

 

我還是強忍住委屈，「對不起, 媽媽……」

 

這些年來，我已經習慣了道歉。

 

這是我活該的，這是我應得的, 我一遍又一遍的告誡自己。

 

直到媽媽伸手抱住了我。

 

「小羽, 對不起，媽媽這些年……一直都沒有好好看到你。」

 

媽媽身上的味道, 熟悉而遙遠，我太久沒有被她這樣抱著了。

 

一時間隻覺得一切都好不真實。

 

「不該讓你承受這些的, 小羽, 對不起。」肩頭一陣溫熱, 那是媽媽的眼淚。

 

我無比珍重地伸出手，緊緊環抱住了她。

 

像是失散多年的母女, 終於再一次重逢。

 

那天晚上，我們像從前一樣聊了好多好多。

 

媽媽終於不再回避姐姐的離世。

 

她說她是後來才知道自己是個多麼不稱職的母親。

 

爸爸早就不在了, 但這個家裡，擔起母親這一角色的人，卻是姐姐。

 

姐姐走的太突然, 她完全無法接受，所以把一切的錯都歸結到我身上。

 

這樣她才能好受一些。

 

直到最近她開始做心理治療, 才一點一點看到我的存在。

 

原來時時刻刻都在遭受鞭笞的, 並不是她一個人。

 

「我很後悔, 小羽，姐姐要是還在的話, 一定會罵S我。」

 

20

 

沒有什麼比失而復得更令人高興的事了。

 

我抱著小枕頭躺在床上, 大概哭得太久, 現在不想哭了, 眼淚卻止不住地流。

 

我剛想把這件事分享給顧時，他的電話先來了。

 

「姜羽, 你怎麼了？為什麼哭了？」

 

電話那頭的他氣喘得厲害, 語氣滿是焦急。

 

我抽泣了兩下道：「你怎麼知道我哭了？」

 

「你一哭, 阿貝貝又和我通感了……剛才眼淚砸到枕頭上的觸覺都有。」

 

「你怎麼了？」顧時的聲音溫柔極了, 「我現在就在你家樓下。」

 

怪不得氣喘籲籲的，剛才大概是跑著來的吧。

 

我衝到樓下，月光下的顧時靜靜佇立在那裡，我上前一把抱住了他。

 

我把所有的喜悅都分享給他, 因為太高興了, 抱著他又哭又笑。

 

有些語無倫次地講完所有話，才發現顧時一直看著我, 溫柔而繾綣。

 

「姜羽, 跟上天許願的那半句話，我今天想把它補完。」

 

我從他懷裡抬眸：「怎麼補完？」

 

「你是不是騙我呢？

 

「（「」「如果上天能實現這個願望的話，就讓我成為姜羽的……

 

「男朋友。

 

「愛人。

 

「一生的伴侶。」

 

如果今夜的繁星不夠璀璨的話, 我想是因為最亮的那顆星，在他眼裡。

 

我彎起嘴角笑道：

 

「那從第一階段做起。

 

「你好呀，姜羽的男朋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