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老槐做得最有味道,比官署大廚做得不知道要強上多少。
我咽了咽口水。
聲音太過清晰,老槐輕笑一聲。
待他人走後,我忙從榻上竄起身。
「不得不說,還是家好啊。」
到處都是熟悉的風景,就連我八歲時用泥捏的醜娃娃,眼下再看,都倍感親切,哪怕它舌頭耷拉出來老長一截,五官也是歪七扭八。
手才伸過去,還沒觸及泥娃娃暗紅色的舌頭,周遭景物驟然扭曲!
朔風凜凜,陰氣襲面。
我呆怔一瞬,很快地反應過來——是鬼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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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濃稠,一人破開霧氣,緩步行來。
眼前出現的人,長著一張與我幾乎算是一模一樣的臉。
這張臉,與總是神眉鬼眼裝怪的我不同,清冷、高高在上,帶著睥睨一切的傲然,於是,便平添幾分秀媚。
「唐紫陌!」
綺貴妃掖住鼻子,眉宇間的笑意總是浮於表面,她並不屑於我虛與委蛇。
「妹妹,這是我為你專門創造的鬼域,你喜歡嗎?」
是了,唐家作為驅鬼世家,驅鬼造域是他們最擅長的本領。
所謂的「域」,便是隔絕於現實的空間,不幸誤入的話,可能終其一生,都無法從中走出去。
我打了個寒戰,問唐紫陌:「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去向?」
回到月槐村也就不超過兩日工夫,唐紫陌的到來,巧合得過於蹊蹺。
我胡亂地揣測:「是因為貓鬼?」
一早我便從四處作亂的貓鬼聯想到唐紫陌身上,柒畫的話,也能夠從側面證實,唐紫陌就是貓鬼的供奉者。
「是也不是,其中自然是有路國師的功勞。」
哦,意思是路瑾推卦推出來的,倒是不辱沒他國師的大名。
唐紫陌沒掩飾自己的目的。
「我自前日才知你與那魁侯的淵源,你能活到現在,是得他庇佑。魁侯如今已成大妖,於我以及唐家的大業有益,妹妹,不好意思了,我要把他搶走。」
「你搶不走的。」
對於這點,我很篤定。
唐紫陌憫笑道:「那你且看著吧。」
17
我被困在了鬼域。
可能是唐紫陌有意為之,鬼域黑魆魆的,我的視野受限,聽力卻極為靈敏,外面的任何動向都逃不過我的耳朵。
譬如,唐紫陌是如何利用我的身份,去诓騙老槐的。
我原以為,唐紫陌意欲搶走老槐,會憑仗她自己的身份,哪能想到,道德方面我還真是高估了她。
由於我們是雙生子,她刻意地模仿我的行為舉動,饒是老槐都沒有發現,總是在眼前活蹦亂跳的「霖兒」其實早已經換成另一個人。
我又急又恨。
每天巴巴地側著耳朵,聽他們交流。
暗暗地希望老槐或者赤丁子能夠盡早地發現,不要遂了小人的意,讓唐紫陌得逞。
「老槐,你覺得我跟過去是不是有所不同?」
不知出於何種目的,或者,唐紫陌對自己信心太滿,竟無所顧憚地主動地挑起危險話題。
我期盼老槐能夠細思一下。
然而,期盼終是落了空。
老槐的聲音依舊沉穩:「確有不同,霖兒比之過去要穩健許多。」
唐紫陌似乎很滿意他的回答。
老槐又補充一句:「過去的霖兒,過於……頑皮。」
我氣得後腦生煙,委屈得要掉金豆子。
好啊,沒想老槐竟是這樣想我的!
唐紫陌此舉的動機可能是想挑釁我,竟纏纏綿綿地問老槐:「我能喝你的槐汁嗎?」
良久,我才聽老槐低低地「嗯」了一聲。
我的一顆心啊,活似被冷雨淋過,蜘蛛又在上面注了毒,結了網。
困在鬼域的時日有些久,我的精神開始恍惚,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偶爾才會清醒。
我清醒的時候不得了,竟得知——老槐要與唐紫陌大婚!
婚儀好隆重啊。
鬼域之中,我聽得到鑼鼓的喧響,那麼熱鬧、喜慶。
可是,與我並不相幹。
也許,我這一生都會被困在這裡,旁聽老槐與唐紫陌婚後琴瑟和鳴,他們說不定還會生上十個八個。
老槐帶孩子很有一套,他會像帶我一樣,帶他跟唐紫陌的孩子。
允許孩子們爬到自己身上,拿枝條給孩子們搭秋千,摘最漂亮的槐花送他們,還會從集市上買許許多多好吃的、好玩的,折在荷葉裡,寶貝地帶回家。
越想越心酸,越想越委屈。
這裡好黑。
老槐,你不要我了嗎?
我真的真的好害怕啊……
涼絲絲的眼淚噼裡啪啦地往下砸。
絕望之際,正在舉行的婚儀被不速之客打斷,來人是路瑾。
「唐紫陌,你做什麼?背棄我們的感情,你要嫁給一隻妖?」
18
唐紫陌的身份被揭穿,路瑾有備而來,她便沒有做多餘的解釋。
「路國師,你做何這般?有辱斯文。」
路瑾受到刺激,仰天狂笑,笑聲裡有自謔,有省悟後的悽惻。
以及,深深的懊悔。
我能夠想象到他此刻的樣子,應是雙目通紅,神貌哆然。
「怪我,怪我路瑾對你情根深種,為了你,甚至不惜做盡惡事,之前那些暫且不提。你役使地羊鬼偷換小兒心髒給你阿耶,我包庇你。你役使貓鬼害人性命,偷盜錢財,我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麼多年,可以說,一直助紂為虐。為的,不過是你一顆真心罷了。」
我越聽越精神。
貓鬼一事,我猜到是唐紫陌所為,可原來,地羊鬼竟也是她的役鬼之一。
唐紫陌不以為意:「路國師,你情我願,怎麼,如今未達成你所願,你竟怨怪起我來了?」
路瑾聲音顫抖:「蠹國害民,非我所願啊。」
「呵,虛偽。」
我深以為然。
路瑾身為國師,明知道於民有害,卻為自己的一己私欲,做下傷天害理的惡事。
如今他瞧清楚形勢,省悟過來,唐紫陌對他僅僅隻是利用,這才幡然悔悟,是不是太晚了?
我慶幸的是,老槐是不是終於可以發覺到真相。
念頭剛落,眼前濃黑如殘壁廢壘,轟然倒塌。
我一時無法適應光亮,感知卻很清晰,腰腹卷上柔韌的枝條。
「霖兒。」
後背偎進一堵熱烘烘的肉牆,香氣沁入心脾。
鬼域竟然會突然坍塌?
不止我,一身錦衣。總是儀態萬方的唐紫陌眼神失焦,氣度全失:「怎麼會?明明我的鬼域是很牢靠的,為什麼會碎,為什麼?」
她不解,崩潰,甚至是癲狂。
唐家人的看家本事,如此不堪一擊,她的心態當然經受不住此番打擊。
「哈哈哈,狗東西,你以為你裝得很像嗎?」
赤丁子似是終於出了口惡氣,笑聲相當張狂。
當我意識到,終於得以從鬼域中逃脫,酸澀感直衝鼻腔,第一時間隻想發泄心中的委屈。
一個回身,便用一口利齒咬上老槐的胸口!
別說,口感不錯,老槐的胸脯體積可觀不說,還很韌實。
老槐顫了顫,驟然收緊的下颌線泄露出他的情緒,「霖兒,現在不是時候,晚上再喂給你喝。」
我一頭霧水。
心說,老槐要喂我喝什麼?
沒等咂摸過味,嘴中被他迅速地塞入香甜的糕點。
嗯,好吃。
19
我餓得大嚼特嚼。
抬頭看老槐,他神情擔憂。
「霖兒,是不是餓得厲害?」
沒等我咽下糕點,他忙不迭地又往我嘴巴裡塞一塊糕餅,生怕動作慢一步,我會當場餓S。
很快,兩頰被他塞得鼓鼓囊囊。
赤丁子又是感慨一句「父愛如山」,轉臉還不忘繼續嘲諷唐紫陌:
「別說老槐,饒是我,看到你第一眼,便知道你壓根不是霖兒,可憐老槐還要裝作沒認出,苦苦地與你周旋數日工夫。」
唐紫陌信心受挫,臉色蒼白。
「原來你早就認出來了,可明明我們長得那麼相像……」
赤丁子得意地搖頭晃腦。
「老槐猜到霖兒處境,憂心她是被鬼域困住,這些天悄悄地役使地羊鬼,暗中給你找點麻煩,沒想到過程還挺順利的。你的身體在無知無覺中破潰,才導致鬼域坍塌。
「至於陪你演到這個地步,不過是為了讓路國師與你反目,把你們這對狗男女一網打盡罷了!」
在他得意的笑聲中,唐紫陌嬌俏的臉血色盡失。
「地羊鬼?」
她嗫嚅一聲,想到什麼,忙去看自己心口。
「我的心髒,好像從剛剛開始,我就感受不到它了……」
後知後覺的痛楚致使唐紫陌驟然倒地。
赤丁子得了狂病似的,衝到她面前做鬼臉:「你自然是感受不到,因為啊,地羊鬼已經把你的心髒偷換啦。你現在真的成了一個沒有心的人了!這就叫自作孽,誰讓你作惡多端,罄竹難書!」
我知道唐紫陌行事狠絕,倒是沒想到,她對自己也狠。
唐紫陌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猛地劃開胸口!
本該嵌著心髒的位置,如今卻是一堆土塊、樹枝。凌亂的雜物就仿佛是對她自負的嘲諷。
唐紫陌慘笑,驀地瞪向我。
「族老說得不錯,我們姐妹果真是相生相克,若不是把你偷走的唐家家僕、若不是魁侯,沒有他們兩個,你早該S的!」
她的臉變得扭曲,五官移位,S氣盤結。
她掙扎著站起身,朝我伸出枯瘦的手,鮮血淋漓的指甲似染了蔻丹。
走到半途,她倒下,聲息變得微弱。
看到她這副悲慘模樣,路瑾心痛至極,攬住愛的人,讓她靠在自己胸口。
「紫陌,隨我走吧,我帶你去別的地方。那裡鳥語花香,山輝川媚。我們避世隱居,每日飲茶聽泉……」
路瑾抬頭,穿過赤丁子縹緲的身體看向我。
「乾霖兒,紫陌的下場是她咎由自取,我不求你救她,隻求你暫且放過我,讓我帶她離開,S在淨壤,也算是為她的下一世積福。」
可能是唐紫陌與我長得太過相像,老槐心慈,暫且放過她。
不過,為避免事後起糾葛,赤丁子另有一眾役鬼,負責押解唐紫陌與路瑾。
待唐紫陌一S,身為鬼物的赤丁子可不會心軟,屆時,會一並要了路瑾的命。
周圍走個幹淨,隻剩我與老槐。
我偷瞥他。
沒想到,老槐也在偷覷我。
我們目光相撞……
心口麻酥酥的,似結網中央落了隻唧唧叫的蟲。
燙意頃刻間蔓延肆虐。
我火速地轉開視線。
老槐亦是如此,動作比我更倉皇。
院中,一隻不知名的雀鳥撲剌剌地飛過去。
氣氛好微妙……
20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一狠心,我學著小時候撒潑的樣子,一屁股坐地上,抱著老槐的大腿幹號:「老槐,你知道我在鬼域時多害怕嗎?我在受苦,可你竟然要娶唐紫陌!」
老槐落下一頭一臉的汗,認真地同我解釋:「如此做,不過是想引來路瑾,把他們聚在一處結果掉,徹底地解除你的後患。你若是不信,可以去問赤丁子,我與他私下商議過。」
我沒理會他的話,光打雷不下雨:「你還喂唐紫陌喝你的槐汁,叛徒,你個大叛徒!槐汁隻許給我喝!你答應我,你現在馬上答應我!」
霞光與老槐相映,說不清誰更綺粲。
應該是老槐,因為他的臉看起來好紅好紅啊。
「唐紫陌喝的,並非是我的槐汁,而是秦知的口水。我自然是隻肯喂霖兒喝槐汁的。」
我心下舒坦,面上不好意思展現,膽子卻壯成鬥大一個:「長安城人人都知道我是『魁侯娘子』, 我的名聲都壞了,以後還要怎麼嫁人!」
老槐好看的面皮僵了僵。
面對我的倒打一耙,他笑得無奈。
老槐笑得可太好看了,似旭日初上, 月出東鬥。
哼, 亂我心曲!
「你說話呀, 我以後還要怎麼嫁人,隻能嫁你!」
我緊緊地抱住老槐的大腿,唯恐他被我嚇跑。
我看不見老槐的表情, 良久, 才聽他用低不可聞的聲音說:「霖兒, 地上涼,先起來。」
「我不!」
老槐不會說話。
「(「」「你不起身,難不成, 是想晚上給我施肥?」
想到兒時糗事,我跳起來,赤著臉為自己爭辯:「才不會,我長大了,很久都沒有尿過床啦, 以後也絕不會!」
老槐幽幽地看著我, 他撓了撓鼻側, 莫名地撇開臉去。
見他一副很好欺負的樣子,我惡向膽邊生, 一把揪住他的衣領, 踮腳去吮吻他的唇。
老槐沒有躲……
他沒有躲!
事情好似終於塵埃落定, 心尖結的蛛網也被他熾熱的呼吸拂去。
夜色中,赤丁子悠遊返回,飄進院牆時,仍在慨嘆:「老槐為了霖兒, 命都能豁出去,真是父愛如……」
不出意外, 他看到吻得難舍難分的我們。
赤丁子怪叫。
「你們在做什麼!」
真是父愛如……山體傾塌啊。
21
自老槐依仗源源不竭的香火,成長為一代妖王, 總少不得來尋釁的妖。
今日, 桃木妖打上門,要同老槐血戰一場。
老槐應戰。
他們打得難解難分。
其實,老槐實力強橫,桃木妖那點本事根本不夠看。
他不過是想積攢積攢經驗, 學點招式,日後用於保護我。
學得差不多, 眼看天色漸晚, 老槐放下手中的槐木劍。
「今天先到這裡, 時候不早了,我要回家給孩子做飯!」
桃木妖氣急敗壞:「你在耍我是不是!」
老槐沒理會暴跳如雷的桃木妖, 徑自歸家去, 淨過手後,便鑽進灶間,圍著新搭的公廳爐忙碌。
嫋嫋炊煙升起。
擺滿一桌美味,老槐蹭蹭手, 走至院門口,清清喉嚨喊道:「霖兒,回家吃飯!」
正忙著捕鳥的我抻著脖子應他:
「這就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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