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如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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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書名:春如舊 字數:3492 更新時間:2025-04-27 14:26:43

「臣有個心上人還在宮裡,求陛下準臣,把她帶回家。」


 


24


 


我十指收緊,攥緊帳簾。


 


空寂的大殿傳來楚淮州一聲高喝:


 


「放肆!」


 


「你是看朕快S了,在威脅朕嗎!」


 


蘭羨繼續堅持:「臣心儀永嘉郡主十年,請陛下賜婚。」


 


楚淮州譏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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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向無欲無求,朕還以為你要當聖人,沒想到還惦記著她。」


 


「你都不算男人了,連太監都不如,要了她去有什麼用!」


 


楚淮州最懂S人誅心。


 


我心裡驀然一沉,從簾帳掀開一條縫,偷偷觀察蘭羨的反應。


 


她身穿朱紅色官袍,面容一如往昔般清俊。


 


雖然坐在輪椅上,卻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桀骜,不屑道:


 


「陛下怕自己爭不過一個廢人?」


 


以下犯上,語氣狂妄至極。


 


楚淮州何曾被人這般冒犯過,臉上青筋暴露:


 


「朕就算龍馭賓天了,也會讓阿鷺陪葬。」


 


「朕與她生同衾,S同穴,你連她的屍體都不配得到!」


 


蘭羨面容平和:


 


「三年前,臣重新修編纂我朝律令,已廢除殉葬陋習,陛下此言不合國法。」


 


楚淮州被氣得連連粗喘,半天沒憋出話。


 


「陛下不答應也無妨,微臣過陣子再想辦法,微臣告退。」


 


我咀嚼著他話裡的意思。


 


什麼叫過陣子?


 


那就是等楚淮州駕崩之後。


 


用最鎮定的語氣,明目張膽地詛咒皇帝,狂妄又囂張。


 


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溫潤如玉的蘭羨嗎?


 


明知楚淮州不會答應,偏要在他行將就木之際,請旨賜婚。


 


這是他的報復。


 


楚淮州氣得咳嗽不止,用盡力氣大喊:


 


「來人!S了蘭羨!給朕砍了他的頭!」


 


聞聲進來的太監宮女面面相覷,沒有一個敢動。


 


誰都知道,皇帝已經快不行了。


 


這時候去傳這種旨意,得罪了蘭相,命還要不要?


 


我掀簾出去,吩咐道:


 


「陛下睡迷糊了,剛剛說了夢話,都退下吧。」


 


他們長松一口氣,急忙告退。


 


楚淮州恨恨地看著我,胸膛劇烈起伏,卻不知從何說起。


 


良久,隻剩一聲長嘆。


 


「也罷。」


 


「阿鷺,朕都知道,你一直在喝避子湯,不願給朕生下一兒半女。」


 


「罂粟的毒也是你下的吧?」


 


我震驚地看著他,他苦笑道:


 


「朕沒有讓人再查下去,就是怕查到你身上,隻要不查,朕就能繼續自欺欺人,認為你心裡有我。」


 


「即便你害朕,朕也舍不得你S。」


 


人之將S,其言也善。


 


他那天拉著我跟我說了很多話。


 


他說帝王高處不勝寒,身邊的人對他阿諛奉承,尊敬懼怕,無一不是別有所求。


 


我是唯一一個,在他最艱難的時候不離不棄的人。


 


如果沒有我,他熬不到回宮稱帝的那天。


 


外面淅淅瀝瀝下起小雨,楚淮州眼含淚花,聲音漸漸弱了下去。


 


最後,他幾乎是用懇求的語氣問我:


 


「阿鷺,別跟他走,好不好?」


 


我把手抽回,沒有回答。


 


冷風順著殿門的縫隙鑽進來,煎好的藥早就涼了。


 


喪鍾響起,宮娥太監跪了一地。


 


我孤身走進雨中,心中並不爽快。


 


想起以前在書上讀過的詞:


 


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牆柳。


 


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


 


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绡透。


 


桃花落,闲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託。


 


莫、莫、莫。


 


25


 


新帝登基,蘭羨被尊為帝師。


 


我向新帝請旨,自言出身卑微,於社稷無尺寸之功,請求剝奪郡主身份,放我出宮。


 


小皇帝一臉迷茫:


 


「可是,朕已經答應了先生,給你們賜婚了呀」


 


我本以為,那日蘭羨在楚淮州面前說的話,純粹為了報復。


 


沒想到他真的這樣做了。


 


我把自己關在瑤華宮,接連幾日閉門不出。


 


直到蘭羨親自找上門。


 


朝思暮想的人隻有一門之隔,偏偏我近鄉情更怯,不敢見他。


 


「鷺兒,我來接你回家了。」


 


我把自己鎖在衣櫃裡,大氣不敢出。


 


「鷺兒,你在哪?」


 


他剛進來時很開心,後來找不到我,詢問我的貼身婢女,知道我就在這個殿裡,想是躲著不肯見他,才慌了神。


 


「鷺兒,你是不是不願與我成親?」


 


依然沒有得到回應。


 


我藏在櫃子裡屏氣凝神,心亂如麻。


 


他沉默了很久,最後好像真的放棄了:


 


「我雙腿有疾,讓你跟著我實在是委屈。」


 


「對不起,我沒有問過你的意見。」


 


「我這就去請陛下收回旨意。」


 


聽到他要離去,我連忙開口:「不是!」


 


「我名為郡主,可是人人都知道,我是楚淮州的女人。」


 


「沒有名分,就不算。」


 


「我已是不潔之身。」


 


「我是殘廢。」


 


「我已經快三十歲了。」


 


「我今年二十九歲,我未娶,你未嫁,有何不可?」?


 


我被他堵得啞口無言,但還是不敢出去見他。


 


他不知受了什麼刺激,使勁砸自己:


 


「都怪我這雙腿不爭氣,這麼多年了一點不見好,連喜歡的姑娘都嫌棄。」


 


「還不如鋸了,一了百了!」


 


一道巨響傳來,輪椅倒了,蘭羨發出難捱的吃痛聲。


 


我嚇得連忙推開櫃門:「蘭羨!」


 


然後才發現上當了。


 


倒在地上的是旁邊的椅子。


 


蘭羨好端端地坐在輪椅上,笑意盈盈地看著我,朝我張開雙臂。


 


「鷺兒,過來。」


 


騙子。


 


我又羞又惱,身體卻不聽使喚地朝他走去。


 


在間隔一兩步的時候,猛地被他拉入懷中。


 


「別躲著我。」


 


他氣息沉沉,依戀地貼著我的臉,似有千言萬語要說。


 


宮人聽到動靜,突然闖進來:


 


「郡主,發生什麼事了?」


 


我連忙要從蘭羨懷裡起身。


 


蘭羨按住我,喝道:「全都退下!」


 


大門掩上,殿內重歸安靜。


 


我趴在蘭羨懷裡,能聽到他劇烈的心跳聲。


 


我到現在還是蒙的,跟做夢一樣。


 


「蘭羨……」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他也什麼都沒說。


 


蘭羨一手箍緊我的腰,另一隻手託住我的後腦勺,狠狠吻了下來。


 


蘭香十年,不改其韻。


 


我們生生分開十年,心中的火從未熄滅。


 


春風一來,頃刻間便成燎原之勢。


 


後來我也慢慢閉上眼睛,主動攀上他的脖子,嘴唇微張,任由他攻城略地。?


 


他的嘴唇很軟,睫毛很長,如蝶翼輕輕顫抖。


 


那一吻太久,我被親得喘不過氣。


 


他意猶未盡,過了好久才放過我,輕咬我的耳垂,嗓音沙啞:


 


「良辰吉日已定,聘禮已備好,吉服我帶來了,你試試合不合身。」


 


26


 


我成婚那日,太後賜我豐厚的嫁妝。


 


她笑言:「蘭相對崔家有恩,嫁妝是哀家的一點心意。」


 


楚淮州當年忌憚定國公府,總有一天會將他們斬草除根。


 


蘭羨私下勸說,自古臣不與君鬥,不如主動退讓,保全自身。


 


崔家幾個兄弟便演了一場同室操戈的戲碼。


 


我順勢道:「阿鷺鬥膽,可否再向太後娘娘討一份嫁妝?」


 


「何物?」


 


「先帝遺詔。」


 


太後愣了一瞬。


 


我太了解楚淮州。


 


蘭羨和我的過往是他一輩子的刺。


 


他提攜蘭羨坐上宰相之位,怎麼會沒有後招?


 


太後眯起眼睛,揶揄笑道:


 


「這還沒嫁過去,就開始為自家夫君操心了,」


 


我不跟她繞彎子:


 


「先帝也給我留下一道遺詔,太後見過嗎?」


 


在她驚愕的目光裡,我淡定地念出遺詔內容:


 


「太子年幼,主少國疑,為防前朝牝雞司晨之禍,皇後崔氏,可S之。」


 


太後踉跄地後退兩步,面色慘白。


 


「遺詔在哪?」


 


宮裡不安全,我交給了蘭羨。


 


蘭羨來接親時,順便把遺詔帶來了。


 


他坐在輪椅上,一身紅色喜服,金冠高束, 好看得令人移不開眼睛。


 


「微臣不貪權, 太後若忌憚微臣,微臣請辭便是。」


 


「還請太後看在微臣教陛下讀書的份上, 給臣留條生路。」


 


我在宮裡這麼多年,有自己的眼線。


 


楚淮州駕崩的幾個月前,就偷偷把一份遺詔交給了崔婉玉。


 


上面寫著:


 


「蘭羨可為帝師, 輔佐朝政。待朝堂穩固之日,S之。」


 


她擔心蘭羨將來權勢太盛,不好控制, 自然要好好把這份遺詔留著。


 


但她萬萬沒想到,楚淮州還留下一份S她的遺詔。


 


帝王之心難測,連自己的發妻都要算計。


 


她開始很崩潰,後來很快冷靜下來,做出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


 


兩份遺詔被同時扔進火堆裡。


 


在三個人的見證下,化為灰燼。


 


太後送我上花轎時,臉上的笑意端莊自然, 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27


 


洞房內,我興致勃勃地清點禮單,在一個精致的盒子裡, 發現一堆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這是什麼?」


 


蘭羨輕咳一聲,神色古怪:「用不上。」


 


「幹嘛用的?」


 


他不吭聲,臉上有一抹不自然的潮紅。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都說他身體傷了根本, 可是那天他在瑤華宮抱著我親的時候,好像有什麼東西把我膈到了。


 


蘭羨很快捕捉到了我眼中的詫異,笑道:「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我託起腮:「覺得你好看。」


 


「那還離我那麼遠。」


 


他孤零零地坐在輪椅上,顯得有些委屈。


 


他五官生得精致, 龍鳳喜燭的照耀下,側臉流暢的下颌線增添幾分英氣, 再加上似喜還嗔的瑞鳳眼,好看得跟天神一般。


 


這般神仙人物, 怎就下凡穿上喜服,娶了我呢?


 


我滿心幸福地想著,上前捧住他的臉, 說:


 


「你別動。」


 


他就真的乖乖不動了,我手指從嘴上沾了一點唇脂, 塗到他的眉心。


 


「更好看了,跟小菩薩似的。」


 


蘭羨喉結滾動,把手搭在我的胳膊上:「扶我上床。」


 


「嗯。」


 


他倒在床上, 迫不及待地擁住我:「我現在要向夫人坦誠一件事。」


 


「什麼?」


 


「身體有疾不能人事,是我讓人傳出去的。」


 


「……」


 


「其實, 我能。」


 


「……」


 


蘭羨充滿歉意地望著我:「但腿傷是真的, 會有些不方便。」


 


他的眼底染上欲色,看得我臉紅心熱。


 


我懂了。


 


得自己來。


 


我咬著下唇,默默把床帳拉好。


 


衣裳一件一件飛到床帳外面。


 


他的手指滑過我光裸的肌膚, 極有技巧般, 把我撩得情難自抑。


 


我伏在他身上,身子軟成一灘春水。


 


我嬌喘細細:「蘭羨……」


 


1


 


「(萬」「夫君。」


 


紅燭燃燒到天明,落下千層淚。


 


蘭羨曾說:「我們兩個在一起,就都有家了。」


 


他把蘭府裝扮成了我想要的樣子。


 


屋前種著花, 屋後有竹子,草叢裡有六隻小兔子。


 


春風和煦,梁上雙燕又歸來。


 


萬物都可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