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岑山上有名的養豬娘子,經我手的豬都又肥又大,比尋常人家重一倍不止。
那一日,豬圈裡出現了一個受傷的男人。
按照話本子所說,我應該將他扶進房間,好生照料,直到他康復為止。
可是我要喂豬、要砍柴、要打水——
我真的很忙。
1
我記得我發現裴斂璋的時候,他半個身子在秸秆裡埋著,一動不動。
難怪最通人性的小花豬今天清晨就開始哼哧,一直把我往豬圈裡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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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多了一個男人。
我用釘耙扒拉了一下,見他沒有反應才湊上去,探了探脈搏,這人還活著。
一邊的豬兒們有點不滿地哼哼,大概是告鳩佔鵲巢的狀。
於是我隻能把他往外拉扯,拖動他的時候才發現他背上還有一道血糊糊的傷口。
看來要不是昨天晚上我的豬在他身邊挨挨擠擠地睡下,他早就涼透了。
我常砍豬草,知道這種傷怎麼處理。
糊了把止血草後他就被我丟進柴房,背起竹筐趕豬去了。
我下山的時候也曾聽過話本子,知道救人務必要做他醒來看見的第一人,否則功勞和夫君都會被人佔了。
但我要趕豬、要打理果樹,還要砍豬草,我真的很忙。
小花很親熱地跟在我身邊,我賞了她一塊粗豆渣,獎勵她今天及時通風報信的功勞。
我打理果樹的時候,豬兒們就在附近吃嫩草,挖點蟲子吃。
要等晚上回去,我和豬才能吃上一頓熱乎的。
我下山的時候,看見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帶著幾個隨從,在柴房門口殷切地扶著那個受傷的男人。
我甩下豬草筐,看著破損的柴房門,怒道,「你們賠我的門板錢。」
小姑娘聽見我的聲音,猛然回頭,然後驚恐地尖叫起來。
大約是我身後大大小小的豬把她給嚇到了。
她用絲帕嫌惡地捂住鼻子,十指纖纖,盡顯貴氣,眼裡滿是高高在上的不屑。
「是你救了斂璋哥哥?小五,賞她點錢。」
我彎腰撿起他們甩進泥坑裡的銀馃子,大花豬威脅地往前走了幾步,氣勢洶洶地站在我身邊。
我拍拍大花,「走了,我們回家。」
「臭S了,離我遠點!」她嬌聲嬌氣道。
我一言不發,沒告訴她那男人也是從豬圈裡拖出來的。?
「不要無禮,阿雲,是這位姑娘救了我。」虛弱低啞的聲音傳來,那個站都站不穩的男人用盡全力向我行了一個禮。
「多謝姑娘,昨日是貴家豬兒好心找到我,又把我拽回來,救了我一命,於情於理,我都當致謝意。」他的臉擦幹淨了,更加白得嚇人,隻有一雙眼睛晶亮有神,「這是我的一點謝禮。」
他從袖子裡掏出荷包,不由分說地放入我手中。
手裡的荷包重得出奇,我抬頭,便看見他的眼睛裡有一種隱隱的懇求。
我心念一轉,收下荷包,「好說。」
一邊的嬌小姐已然忍無可忍,「斂璋哥哥,我們快走吧,阿耶還在等著我們呢。」
男子點點頭,「好。」
我看著他們消失在我眼前,掩上門,煮了大鍋豬菜,又給自己煮了黍米粥。
我先喂飽了豬,才一勺勺自己吃下。
又過三日,家裡鹽米吃盡,我趕著豬去鎮上賣,還要把曬幹的山珍拿去雜貨鋪。
「養豬娘子,你聽說了嗎?三皇子帶著徐家的貴女私奔啦!」
我把鹽和茶葉放進背簍裡,神情如常,「沒聽說。」
「前幾天在旁邊的鎮上被抓住了!可之後又逃走了,聽說那個徐貴女細皮嫩肉——
「養豬娘子,你住山上,指不定就遇到了。得了賞錢可別忘了我們,夠你養十年豬呢!」
2
我養豬的功夫很不錯,養出來的豬都能比別人養的大一倍,又肥又壯,自己吃或者賣錢都好。
鎮上的人給我起了個诨名叫「養豬娘子」,真正的大名蘭灼華倒沒人記得了。
「三皇子幹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伙計湊過來,「他汙蔑太子,還要造反!嗐,皇帝自己屁股都還沒坐熱呢,能不生氣嗎?那個徐家女非要跟著他跑,如今她爹說了,隻忠君,不認兒,隻當她S了!你說好笑不好笑?」
如今的皇帝才坐上皇位沒幾年,自己還沒享受夠,底下的兒子們卻都按捺不住了。
我表情淡淡,「再給我幾包粗鹽,下月腌了鴨蛋,我分你一些。」
他笑嘻嘻,「三文錢。」連著一包糖慄子一起遞給我,「你上次給我的草藥真有效,我娘腰好多了。」
我點點頭,拿出筐裡的鐮刀,伙計嚇了一跳,「這是要作甚?」
我隨口道,「我看婆婆丁長得挺好,砍點兒回去給豬吃。」
他哦了一聲,「那你慢走。」
我握緊鐮刀,一步一步往山上走,快接近小屋時,草叢裡傳來簌簌聲。
我慢慢地走過去,「你們是自己出來,還是讓大花抓你們出來?」
窸窣幾聲,前幾日離開的男子和趾高氣揚的少女又出現在我眼前。
那少女臉色悽慘,再沒有趾高氣揚的囂張模樣,比當初狼狽了十倍。
男人卻還是溫和有禮,「蘭姑娘,可否再收留我們幾日?」
豬圈裡的豬兒們聽見我的聲音,焦急地哼哼叫起來,我瞟了他們一眼。
看在那荷包裡大金墜子的份上,還是讓他們進來了。
我給豬兒燉了豬食,順手給燒了熱水,「你們一起洗一洗,換了衣服再出來。」
「蘭姑娘,我與阿雲隻是兄妹,並不是夫妻。」男人——後來才知道他叫裴斂璋——很尷尬地告訴我,「我出去洗漱吧。」
可那姑娘卻還是一動不動,失神落魄地,仿佛隔絕了一切聲響。
「你洗不洗啊?」我問道,把熱水放到她面前。
氤氲的水汽不知怎麼觸動了她的神經,她突然哇的一聲號啕大哭出來,「阿耶、阿耶怎麼就不要我了呢——」
我尷尬地愣在當場,隻能聽她繼續號啕,「他明明說過最疼愛我了,最看重斂璋哥哥的啊——」
窗外的裴斂璋不知道是什麼心情,反正我是有一種不小心知道了不該知道的秘密的進退兩難。
她嗚嗚咽咽,臉上髒兮兮的,我終於沒忍住,「吃不吃餛飩?」
她愣了一下,抬起頭,「什麼?」
我說,「餛飩,今日才買的。」
隱約地,我好像聽見窗外男人輕輕的笑聲。
怪了,這樣的境地,他竟然還能為了餛飩發笑。
我繼續道,「是我之前養的豬呢,可香了。」
姑娘愣愣地看著我。
我這才看清,其實她還很小,比我都小個幾歲。
還是個孩子呢。
3
我煮了熱氣騰騰的餛飩,松油燈下,我們三個人默默地吃著。
那個叫阿雲的姑娘一開始不肯吃,但是最終還是沒按捺住肚子的咕咕聲。
「吃吧。」我哄勸道,「你阿耶都不認你了,你還不得多吃點。」
裴斂璋欲言又止,最後拍拍阿雲的肩膀。
她扁扁嘴,紅了圈眼眶,但還是吃了。
吃罷刷了碗,我在屋子門口點了艾草,再把拿回來的豬下水吊在井裡保鮮,看見小姑娘還在託腮發愣,忍不住勸她,「看開點。」
她哀怨地看我一眼,「可我阿耶怎麼能不認我這個女兒呢?」
我嘆氣,「那有什麼辦法,我爹娘還不是說不要我就不要我了。」
她被引起了好奇心,「你阿耶也——」
我平靜道,「我是跟我爹娘一同逃難來的,糧食不夠了,他們就半夜偷偷帶著我弟弟跑了。等我醒來的時候,就剩我一個人了。」
她呆呆地看著我,半晌才訥訥道,「你不恨他們嗎?」
我頭也不抬,「還行吧,我現在挺好的。」
我擰了一把薄荷汁,塗在自己腳踝和手腕上防止蚊蟲叮咬,看見小姑娘臉上已經被叮了好些腫包。
可她卻毫無知覺,可見是傷心極了。
我順手在她臉上刮幹淨剩餘的汁液,反正也是多餘,她仍舊在抽噎著。
「蘭姑娘,你知道我們是誰?」
塗了藥又吃了飯,裴斂璋明顯看起來放松許多,他冷不防問道。
「知道也不知道。」我沒回頭,「要是還有人來,你們就往深山裡躲躲吧。」
他沉默一會兒,「我們不會連累你的。」
一邊的阿雲哭累了開始打瞌睡,我問他,「你不帶她,應該更好跑吧?」
裴斂璋垂下眼睛,「阿雲年紀太小,留下也是個S,我沒辦法拋下她不管。」
他苦笑,「徐國公在我八歲的時候強行訂下的婚事,她出生時就知道自己是我未來的妻子,卻不知道如果我S了,她也沒有活路。」
我抬頭看著滿天星子,「那你比我爹娘有良心。」
他們又累又困,沒過多久就沉沉睡去,我握著鐮刀坐在門口。
一絲薄荷和艾草混合的香氣陪伴著我。
我可能隻是有點太寂寞了,所以來了的人我都想辦法幫忙。
幸好,直到天明,山上也都沒有出現追兵的身影。
雞叫第一聲的時候,我終於支撐不住,沉沉睡去。
4
我是被一聲噼啪聲給嚇醒的。
裴斂璋灰頭土臉地從灶房探出頭,「抱歉,蘭姑娘,我本想煮一些早食——」
阿雲睡眼惺忪,「斂璋哥哥,你在做什麼?」
我進去捅了捅柴火,聲音因為困倦發啞,「有一根湿柴混進去了,沒事的。
「你去柴房抱些幹柴來,喂,你,你也別睡了,去打點水,大家都要洗漱的。」
一個笨拙,一個呆愣,幸好都還聽話,磕磕絆絆地也算是幹了活。
「今兒一起上果園吧。」
按理來說,可以有一個人在家洗刷煮飯,但是我瞟了一眼裴斂璋,他立刻就明白我的意思,萬一有追兵,寧可大家抱團。
於是笑著勸著不肯接近豬圈的阿雲,「一會兒就不臭了。」
「怎麼不臭啊!我衣服都是這個味道!」她憤怒地抱怨,但是隻換來其他豬兒激動的哼哧聲。
我折了一根短枝條教她趕豬,她本來不肯接,但後來見裴斂璋也在做,還做得十分坦然優美,隻能不情不願地接過枝條。
我的豬兒們都很乖巧,並不會欺辱生人。
她過了一會兒又覺得好玩起來,裴斂璋讓出位置,走到我身邊,「蘭姑娘,多謝你。」
我沒看他,「你怎麼知道我姓蘭?」
連鎮上的人都快忘了吧。
裴斂璋笑了,「蘭姑娘,你是個聰明人,我們不會叨擾太久的。」
我直視前方,「那祝裴公子心想事成吧。」
他淺淺一笑,「借姑娘吉言。」
他俊眉秀目,眼睛裡溫潤透亮,是真正的端方君子。
「我也想問,姑娘為何願意向我們伸出援手?可有所求?可有所願?」他問。
如果我說沒有,那麼他大約也不會信。
所以我便說,想要銀錢,想要一個清靜小院,僱人來替我養豬喂雞。
裴斂璋笑了,「那這段日子,我來替姑娘做吧。」
我也笑了,笑他不自量力。
這樣的貴公子,又受了傷,能幫什麼忙?
心裡這麼想著,我嘴上給他們安排活計的時候卻很誠實,阿雲被我指使得團團轉,每當她要發脾氣的時候,我便提醒她,「你已經不是國公府的小姐了,不幹活就沒有飯吃。」
讓她看豬,她怕豬咬,幹得一塌糊塗。
午間吃飯的時候,裴斂璋已經幫我收拾好了一擔清爽的柴火,隻有阿雲灰頭土臉。
我將黍餅遞給他們,陰陽怪氣,「阿雲阿雲,無食我黍。」
她氣得不行,裴斂璋笑出了聲,「蘭姑娘真是有趣。」
我嘆氣,「叫我華娘好了。」
蘭灼華。
這個名字,連我自己都陌生了。
5
我假裝不知道每日半夜裴斂璋都悄悄地出去,又在天明前回來。
大花要生了,我整夜陪著。
連阿雲也怄著眼睛蹲在一邊,這段日子她已經習慣了豬兒們,不嫌髒也不嫌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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