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十八歲的沈御風與父親兵分兩路，左右夾擊。

一年的時間打通羌西古道，兩年佔領羌西，擊潰匈奴數個部落。

 

他豪言壯志，轉身又是沙場徵戰，多日不歸京城。

 

我還記得那年大勝，高頭大馬，威風凜凜。

 

沈御風身披盔甲，百姓夾道歡迎。

 

而茶室的二樓，我吃醋地看著兩旁的女兒家朝他身上丟著香帕。

 

便將帕子裹了桌上的杏子，用力朝他腦袋上丟了過去，趁他看過來前猛地關上窗子。

 

[怎得了？他接到你帕子了？]

 

三姐姐被我嚇了一跳，剛端起的茶杯差點磕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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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

 

那麼多帕子，他會不會被我的帕子砸到都玄乎。

 

[你總是遮遮掩掩的，他何時能知曉你的心思？]

 

[心悅一人卻不肯明說，你累不累呀！]

 

三姐姐嫌棄我不爭氣，我自己也知道。

 

可我不敢賭。

 

不說，他便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放眼京城女子，他隻與我一人親近。

 

說了，他或委婉拒絕，或對我避之不及。

 

我是不敢奢望他能喜歡我的。

 

當朝驸馬鮮有實權，讓他這樣一個馳騁疆場的人放棄軍權進了我的驸馬府，別說他不願，父皇也是不願的。

 

心悅一人，卻無法宣之於口，是多麼折磨人的一件事。

 

05

 

[小六！小六！]

 

又有人從殿外進來。

 

三姐姐慌慌張張，卻透漏著顯而易見的笑意。

 

[我有個好消息告訴你！]

 

[不聽。]

 

我有氣無力地趴在床邊，還在為沈御風疑似有喜歡的人了暗自難過。

 

算了，這份心意，就應當讓它慢慢散了才是。

 

[關於沈御風的哦。]

 

三姐姐湊過來，見我偏過頭，又趕緊換了個方向往我臉前湊。

 

待看清了我的臉，她怔住。

 

[怎得哭上了？]

 

她連忙拽過我，硬是把我拽著翻了個身。

 

[怎麼了？]

 

[是知道沈御風的事了？高興得過了頭？]

 

我委屈S了，三姐姐竟然還說我高興？

 

[沈御風都有喜歡的人了，我高興個什麼勁！]

 

[啊？]

 

三姐姐一臉不解，捂著嘴的帕子久久沒放下來。

 

[我沒懂。]

 

[沈御風喜歡你，你怎麼還難過上了？]

 

這下輪到我蒙住了。

 

[沈御風喜歡我？你這是什麼意思？]

 

[哎呀！]

 

三姐姐急地一拍大腿，不顧形象地抓著我的手解釋。

 

[太傅家的大小姐景玉你還記得嗎？即將與李庭成親的那位。]

 

[倒也是巧了，前些個兒沈御風在校場跟李庭對練，不知怎得從身上扯下一方帕子來，那帕子一看便是女子的。

 

[李庭眼睛倒是尖，一眼就認出那是宮裡的帕子，有一角還繡著一個「秋」字呢。

 

[聽說沈御風寶貝得跟眼珠子似的，一點不讓李庭碰。回來李庭便與景玉說了，就方才，景玉特地來告訴我。]

 

一方女子的帕子，宮裡的，繡著[秋]字。

 

[小六，沈御風從小醉心戰場，除了你，可未曾與哪位女子親近過。更何況闔宮上下，誰的名字裡，帶著秋字？]

 

三姐姐意味深長，聽得我的心砰砰直跳。

 

恍然想起方才沈御風袖口那露出的一角紫色香帕，而那年從茶樓丟下的帕子，正也是紫色的。

 

猛地站起來，[三姐姐，沈御風的軍隊什麼時候走？]

 

三姐姐心知肚明，一把抓起了桌子上的瓜子。

 

[明天一早哦。]

 

[小六，這麼好的機會，你可要抓緊了。]

 

06

 

我立即趕去了父皇那裡，哭訴自己相中夫婿了，可夫婿要跑，我要去追。

 

父皇跳腳問誰這麼大膽，敢讓我一個公主跟他屁股後面追。

 

我說是沈御風，父皇就不作聲了。

 

他摸了摸鼻子，[你就這麼惦記那小子？不讓給你還不行了？]

 

父皇在殿內跺著步子，思慮許多，突然氣不打一處來。

 

[一兩個的！臭德行！]

 

我疑惑地抬頭，對這句話實在不解。

 

[你可知剛剛沈御風對朕說了什麼？]

 

[呵！他說他公主為他的詩叫好，便是他贏了這場公主招親，待他大勝歸來要做朕的女婿！還讓朕做好準備！]

 

[瞧給他能的！]

 

父皇越說越氣，我卻越聽越喜！

 

所以，沈御風當真是喜歡我的！

 

他竟然想為了我，願意做一個沒有實權的驸馬！

 

不爭氣的，眼淚湧上眼眶，總覺得自己像是苦盡甘來。

 

父皇也愣住了，他問我：[真這麼喜歡？]

 

我用力地點頭：[真的很喜歡。]

 

他嘆了一口氣，輕輕的，仿佛是我的錯覺。

 

[行吧，朕從不做棒打鴛鴦之事。]

 

最終父皇還是答應了，不過要求我低調行事。

 

意思就是，不是他放我出去的，我是偷偷溜出去的，他不知道。

 

我一身醫術，從宮中扮作軍醫混進隨軍隊伍並不難。

 

這一路倒是順利，就是壓根見不到沈御風。

 

他從來都是打馬走在隊伍最前面，我連他的背影都看不著。

 

軍隊是快馬加鞭抵達漠北。

 

但我沒想到，到漠北的第一天我就被逮住了。

 

[六公主，您怎麼在這？]

 

我渾身一激靈，身後是一個不認識的人，看著有點眼熟，但想不起來。

 

[你是？]

 

[見過六公主，在下鄧玄。]

 

鄧玄......鄧玄？

 

哦！李庭那暗衛！

 

不是，他怎麼在這？

 

不不不，他怎麼認識我的！李庭的暗衛這麼厲害的？

 

[公主殿下怎麼在這裡？]

 

我正要回答，遠遠地看見沈御風喊著鄧玄的名字走近。

 

急地我給鄧玄打手勢ŧû₌叫他別出聲，轉身閃進了一旁的軍帳。

 

[幹嘛呢？]

 

[沒什麼。]

 

[你的賀禮我給送到了。]

 

[見到景寧了嗎？]

 

[沒見到，不過前兩日有消息傳來，她知道你來了漠北，擱隨生樓哭了好幾天呢！]

 

[羨慕你啊兄弟！]

 

沈御風抬手拍在鄧玄胸口。

 

[起碼也是兩情相悅，我啊，還不知道什麼時候熬到頭呢！]

 

我偷偷掀開簾帳，看到鄧玄回頭若有所思的眼神。

 

暗嘆一口氣，等了許久，聽見外頭逐漸遠去的腳步才敢走出軍帳。

 

[呦！六公主？]

 

沈御風的聲音不知何時竟從我身後響起，給我嚇得腳一軟，差點跪坐在地上。

 

做賊心虛，誠不欺我。

 

[你早就發現我了？]

 

他的表情有些玩味，兩個指頭戳了戳自己的眼睛。

 

[那不然呢？我可是上戰場帶兵S敵的，您當我兩個眼睛是裝飾品啊？老遠就瞅見你了。]

 

我：......

 

那他剛才在外面裝模做樣。

 

[來漠北軍營做什麼？]

 

他問我，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答。

 

說知道其實你也喜歡我，所以我來追你的？

 

身為公主怎能如此！

 

我沉默了一瞬，他也沉默了一瞬。

 

隨即他像想到了什麼，恨不得要跳起來。

 

[偷跑出來的？好啊姬秋頤，你想害我！不行！明天就讓親兵送你回去！]

 

[我不！]

 

[公主偷跑出宮這麼大的事輪不著你說不！]

 

[我不是偷跑出來的，我發誓！]

 

[你發誓有什麼用！]

 

[我發誓怎麼沒用！]

 

[除非你寫下來，籤字畫押！你是不是不敢！]

 

[誰怕誰啊，寫就寫！]

 

我氣呼呼地奪過沈御風手裡的筆，大手一揮，寫了一份六公主絕不是自己偷跑出宮的保證書。

 

沈御風拿到那份保證書，上下晃了晃，突然就變了臉色，笑嘿嘿地將保證書折好放進衣襟。

 

[嘿嘿，這下陛下可就怪不著我了。]

 

上戰場衝鋒陷陣之人，絕不會看起來像個傻子！

 

但沈御風是個例外......

 

07

 

任由他在那邊笑著，我也不說話，就看著他。

 

看著看著，他就笑不出來了。

 

眼神躲閃，手腳僵硬，非常不自然地開口。

 

[你這麼看著我作甚？]

 

[你不能看？]

 

他不答話，我便也不接話。

 

周遭一下子就安靜下來，隻聽得見彼此的呼吸。

 

終於是他撐不住，紅了耳朵想要逃跑。

 

被我拉住了手腕，輕輕一動，他便手腳發軟地被拉了回來。

 

[我其實是想問你一個問題。]

 

[那日你在殿內說有話對我說，是什麼？]

 

沈御風最會勾我，可他忘了，我是一個很聰明的學生。

 

有一個常常以身示範的老師，自然會學得很好。

 

[能有什麼話說......不是告訴你，就是多年不見，想你了！]

 

他撓了把後腦勺，不正經的樣子，企圖蒙混過關。

 

可我才不要讓他如意。

 

[想我？]

 

[對、對啊！咱們從小一起長大，想你不是應該的嗎！]

 

[是嗎？]

 

我握著他的手腕，一點點靠近他，他一步步後退。

 

[那是何種想？]

 

[是闲時偶然的想？

 

[是睹物思人的想？

 

[還是夙夜難寐，日思、夜想？]

 

我頓了頓，將最後四個字咬得特別清晰。

 

沈御風被我逼退在桌邊，一個不察身子後倒，雙手反撐在桌上，而我，撐在他的身側。

 

[沈御風，你與我說句實話。]

 

[那日你在殿內，究竟想說什麼？]

 

兔子反將小狼壓住，頭一遭，讓狼尾巴都不知道怎麼搖了。

 

沈御風半垂著眼，呼吸有些急促。

 

我換了重心，右手輕輕抬起，若有似無地，蹭著他的手指。

 

一個，兩個......

 

到第四個時，他反握住我的手，另一隻手搭在我的腰上。

 

一使勁，他坐在了桌上，我坐在了他的胯上。

 

他軟ṱű⁴著骨頭，眼睛裡是霧蒙蒙的水。

 

那裡的感覺不容忽視，偏他裝作不知，故意歪頭問我——

 

[我想說什麼，公主還沒有感覺到嗎？]

 

！！ṭű⁽！

 

感覺到了，但同時他也挨了我一個爆慄。

 

他揉著腦袋，憤懑不平。

 

[不是你讓我說的！]

 

[我沒讓你這麼說！]

 

紅著臉爭執的一瞬，彼此的眼神又對上。

 

這一次，是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是歡喜湧出眼底。

 

08

 

我住進了沈御風隔壁的醫帳。

 

雖是公主，到了軍營卻不能無所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