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謝晚凝這才從榻上起來,在爾晴的服侍下,穿戴齊整。
偏廳用膳時,憋著一股子氣的姑娘,悶頭吃飯,時不時還要把旁邊人幫忙布的菜扒拉到一邊,一口也不願意用。
這一番操作下來,直接把裴鈺清搞的徹底沒轍了。
等人站起身就要離開時,實在沒忍住一把扯過她的腕子。
“好姑娘,能別同我置氣嗎?”
偏廳內伺候的僕婢們見狀,皆低下頭快步走了出去。
門合攏的瞬間,裴鈺清直接將人抱進了懷裡。
嬌嬌軟軟的姑娘,稍微用點力都怕能勒疼她,可氣性比誰都大,一句話不說都能折騰死他。
“我並非迂腐之人,”他想了想,還是為自己解釋道:“也不是介懷你跟外男多說了兩句話,我隻是……”
謝晚凝:“隻是什麼?”
“……我,”裴鈺清躊躇半晌,艱難出聲:“晚晚,……我隻是太喜歡你了。”
季成風生的玉樹臨風,才華橫溢,年輕有為,他擔心這姑娘會不會貪新鮮,對旁人另眼相待。
這樣難以啟齒的心思,多透露一點,都會讓人嗤笑。
他怎麼能說得出口。
若是謝晚凝知道他的真實想法,恐怕都要讓他去照照鏡子。
可她不知道,所以她眉頭蹙的更緊,“說來說去,你還不是迂腐,打著喜歡我的名號,不許我這樣,不許我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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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嫁給他為妻,又不是賣給他為婢,哪裡有這樣的。
“季成風是我姨母之子,路上正巧遇見,我便同他說了會兒話,連一片衣角都沒有碰到他的,是再正常不過的交際,這也值得你……”
謝晚凝說不下去,她將腰間的手扯開,低聲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說罷,她快步離去。
裴鈺清抿著唇,靜靜的看著她走遠。
他知道,她說的都對。
也相信,她對僅見過兩面的季成風別無想法。
而季成風是個真君子,絕不可能覬覦旁人妻室。
這件事,純粹是他多慮。
可這樣的多慮,他控制不了。
費盡心思謀求到的人,即便已經可以隨時擁入懷裡,也沒辦法安心下來。
反倒隨著時日見長,越發患得患失。
他能謀奪別人的,別人當然也能謀奪他的。
靜立良久,裴鈺清緩緩舒出口氣,抬步走出偏廳。
外頭候了有一會兒的裴珥見他出來,三步化作兩步走上前,自袖口取出一封燙金請帖,低聲道:“武原侯府的鳴風親自送來的。”
鳴風是武原侯府家臣,陸子宴的左膀右臂,在京城也是有名有姓的人,送信這樣的差事怎麼也輪不到他。
讓鳴風親自來,並不是彰顯鄭重,而是叫有心人看看,他敢不敢赴宴罷了。
裴鈺清心裡明鏡似的,他單手接過請帖打開,垂眸掃了一眼,目光落在‘翠雲閣’三字上,眉梢微微一挑。
京城青樓不少,最有名的三家,光他名下就有其二,而這翠雲閣恰好就是另外一家,陸子宴卻選在這兒。
若不是自信旁人不可能知道他手底下的私產有多少,裴鈺清都要懷疑那兩家青樓背後的主人是自己一事,是不是走漏了風聲。
裴珥也看見了‘翠雲閣’三字,納罕道:“怎麼挑在這兒?”
真是湊巧呢,還是陸子宴已經知道了另外兩家是他們裴家的產業。
裴鈺清將請帖合攏,道:“人還在嗎?”
“在,說是等您回信呢。”裴珥遲疑道:“您要赴宴嗎?”
“當然要去,”裴鈺清微微一笑,“告訴鳴風,我會準時到。”
裴珥站著不動,面色難看至極。
陸子宴可不是好惹的,還未及冠,殺心比邊關大將還重,和他們家主子又有著奪妻之恨,這宴必定無好宴。
指不定就要殺人泄憤。
裴鈺清見屬下半天沒有動作,用手裡的請帖敲了敲他的肩,笑道:“放心,你主子死不了,陸子宴並非莽夫,他是個聰明人,不會對我動殺心。”
起碼,此時此刻不會。
就像他,也不曾對對方動過殺心是一樣的。
其實陸子宴常年離京徵戰,對於手握最新軍機的裴鈺清來說,若真想取他性命,機會有的是。
隻需隨便延誤幾條消息,就能叫他不好過。
但裴鈺清從沒有那樣做過,一個貽誤的軍機,背後或許就是成千上萬條性命,他不會讓無辜的生命為自己的私情犧牲。
本就風雨飄搖的大汗,禁不起半點風浪。
兒女情長和家國天下,他能區分清楚,希望陸子宴也是。
…………
三日後,裴鈺清獨自一人踏進了翠雲閣大門。
白日的青樓是不開張的,偌大的一樓大廳,空曠寂靜,鳴風鳴劍等候已久,見他到了,長臂一伸,引向樓梯。
“裴大人樓上請。”
裴鈺清微微頷首,邁步上了臺階。
二樓,陸子宴負手而立,站在窗柩前,目光所及之處皆是雪白一片。
京城足足下了幾日的大雪,今日總算停了。
聽見身後的開門聲,他頭也不回,手指輕輕敲擊窗沿,淡淡道:“那年,你是怎麼哄她的?”
一樣的雪天,一樣的天寒地凍,他是怎麼哄的那個原本滿心滿眼隻有自己的小姑娘對他有了牽掛?
半點不顧他的想法,哪怕他已經生了氣,那姑娘也渾不在意,便是翻天覆地也要將人找出來。
找出來想幹嘛?
裴鈺清隨手解開大氅,聽聞此言,眸光柔軟下來,像是看見那一年,蹲在雪地裡,眼睛蒙著白綾的小姑娘。
想了想,他道:“那年,她患上眼疾,驟然失去光明,心裡惶恐不安,又不願叫父母兄長,和婢女們擔心,連哭都是一個人的時候躲起來悄悄哭,被我撞見過幾回。”
小姑娘可憐、可愛、帶著哭腔的聲音又乖又糯,不知道多招人疼。
他這樣一個冷漠的人,一次兩次還能視若無睹,隻當自己沒看見。
可後來,便忍不住主動去給她把脈,得知隻是雪盲症後,又好聲相勸。
本來能好的眼疾,要是因為掉的金豆豆多,而導致真瞎了可怎麼好。
“那年她十四,而你二十有五,對一個差不多能當你女兒的小姑娘動念,你不覺得自己無恥嗎?”陸子宴緩緩轉身,目光落在他的臉上,冷厲如刀。
面前這個男人,就是靠著這張虛偽的臉,把他的晚晚哄走。
三個月,便匆匆忙忙嫁了人。
每每想起,陸子宴都恨不能把人千刀萬剐,片成片。
這樣的質問,裴鈺清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
第126章
這樣的質問,裴鈺清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
他四處看了眼,自顧自入了坐,垂眸看著案幾上的瓜果茶點,道:“今日請我來,有何貴幹,不如直說。”
陸子宴依舊立於窗邊,身上還是那股子肅殺之氣。
陰沉且威儀甚重。
兩人靜靜對峙幾息,皆不動神色。
忽然,陸子宴動了,他幾步走到裴鈺清對面坐下,甚至主動抬手為他斟滿酒。
“其實我很欣賞你,你雖不是上陣殺敵的將軍,但你的能力不弱於任何一位邊關大將,”他放下酒壺,徐徐道:“若是可以,我不願與你為敵,想必你也一樣。”
裴鈺清眼露驚詫,不意他竟然會對自己示好。
畢竟在所有人看來,陸子宴骨頭是硬的,就跟他那杆隨身長槍血飲一樣,寧折不彎。
“你應該知道內情,我跟晚晚之間是有著種種誤會,才走到了今日的局面,”
見他不語,陸子宴眼眸沉了沉,繼續道:“你年長她許多,身體也不好,其實同她並不匹配,而我不在意你們那樁倉促的婚事……”
“陸世子,”裴鈺清揚手打斷他的話,笑了笑,道:“有什麼話,不如直接明言。”
“那我就直言了,”
話被截斷陸子宴也不生氣,而是看著他,道:“無論你想要什麼,隻要我有的都可以給你,我沒有的,就是搶也搶來給你,隻要你把她還給我。”
“不是警告,也不是威脅,我如實告訴你,此生我不可能放得下她,你若願意放手,我既往不咎,領你這份恩情,如若不然……”
言至此處,他頓了頓,語氣緩和下來。
“天下之大,美人何其多,隻要不是謝晚凝,其他隨你挑,你發句話,想要什麼樣的,我都給你找來。”
說著,陸子宴拍了拍手掌,房門被人從外推開。
十幾名婀娜多姿的舞姬魚貫而入,水袖起舞,衣袂翩翩,裙裾隻有幾層輕紗,隨著舞姿如水波蕩開。
姑娘們的暖香將室內燻了個透。
纖柔的腰肢款款擺動,每一位都是花齡最好的女子,有著昳麗容顏,仿佛嬌弱不勝風霜的芙蓉,清麗又明豔。
凜冬臘月的天,就算屋內燃有炭火,這群姑娘們也依舊過於清涼了些。
但偏偏,這樣卑賤的美麗,可以讓男人的摧毀欲發泄出去。
妻者齊也,家裡的妻子需捧在手裡好生呵護,尊之敬之。
心底的姑娘更是舍不得有半點慢待。
可對待這些取樂之物,你盡可以將所有你能想到的折辱人的手段都用上,她們非但不會惱,還會跪謝你的恩賞。
一些身患隱疾的男人,還有宮裡的內監們,沒有了正常的發泄途徑,便以折磨女人為樂,這樣的事,陸子宴聽過不少。
他自認已經安排的周周到到,無論哪方面,都算對症入藥。
而裴鈺清對他的謀算隻知其一不知其二,脊背挺直,盤膝而坐,眸光微微垂下,淡淡地看著。
忽然,他眼神一滯,似乎呆住了。
隻見被十來名舞姬圍在中間的姑娘,遮面的輕紗緩緩滑落,唇瓣勾起一個弧度,眸光潋滟著笑意朝著這邊覷來。
不算明亮的光線下,這姑娘美的豔麗奪目。
裴鈺清恍惚了一瞬,那一瞬,他以為自己看見了謝晚凝。
這樣的變化,自然是被一直關注他的陸子宴盡收眼底。
見他如此,陸子宴輕敲桌面的手頓住,一個眼神瞥向陳曦兒。
對方當即會意,明白這是自己最後的機會。
蓮步輕移,一點一點朝著這邊湊近,最後水袖輕揚對著二人的門面就是一拂。
端的是千嬌百媚,風情萬種。
水袖掃過來的瞬間,陸子宴眉頭一皺,下意識就要避開,可為了不功虧一簣,愣是忍住了。
女郎身上的甜膩的香粉落在他們臉上,腰肢順著膝蓋的彎曲軟軟垂下,“奴曦兒,見過二位大人。”
就連聲音都柔媚入骨,光聽著都要酥了身子。
裴鈺清垂著眼皮不說話,任由姑娘軟軟的跪在他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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