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書名:春日遲遲,桑何萋萋 字數:3550 更新時間:2025-05-30 15:18:36

 


「有你這樣的娘,你兒子能是什麼好東西?有娘生沒娘養,你撒泡尿照照自己,和蠢豬有什麼區別?我要是活成你這樣,早就拿褲腰帶吊S在糞坑去。


「日後你若再說些腌臜的傳到孩子耳朵裡,這把刀會不會砍到你頭上可說不準!」


 


因我手中有刀,她嚇得連連後退,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嘴唇抖了半晌也沒說出話來。


 


旁邊幾個家長也不敢多嘴,領著孩子走了。


 


這些人不過是欺軟怕硬的。


 


學堂夫子這時才從屋裡出來做和事佬,張家媳婦借坡下驢,也拉著孩子走了。


 


回家路上,寶兒蒙蒙的,拉著我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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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你真厲害!」


 


我微微俯身,也誇他:


 


「寶兒也厲害,不愧是要當將軍的人,一人打贏他們三四個。」


 


「還是娘最厲害!」


 


「走,回家娘給你做好吃的。」


 


14


 


回去後從牛嬸口中方才知道今日我等的人又來了。


 


偏偏又是我不在時。


 


我心中難掩失落,連面上也帶了些。


 


牛嬸見狀神秘兮兮湊到我跟前。


 


「別是你男人回來了吧?」


 


她語出驚人,我白她一眼。


 


「嬸子你淨瞎說。」


 


「不對,不對不對。


 


「如今我仔細想想,他和你家娃娃模樣真有些像嘞!別是別我說中了吧?」


 


「嬸,真不是。」


 


「罷了罷了,我店裡來人了,不問了。」


 


牛嬸揮了揮手,回她鋪子裡接待客人去了。


 


亥時,夜幕降臨,星光皎皎。


 


我早已閉店,寶兒已睡得香沉。


 


大門忽地被人敲響,在黑夜裡顯得格外突兀。


 


「誰?」


 


「宋聲。」


 


我端著油燈的手猛然抖了一瞬,險些將燈油灑出。


 


我卸下門闩,將門開了條縫。


 


隻見黑夜裡修長的人影卓然而立,氣宇不凡。


 


我胸口「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又將門開得再大些。


 


那人聞聲抬頭。


 


我同他目光交匯的瞬間,恍如隔世般。


 


曾經意氣風發的少年和面前的人影慢慢融合在了一起。


 


他先開口:


 


「阿竹,別來無恙。」


 


15


 


竟真的是他。


 


盛二郎就是二公子,那日打馬遊街的將軍也是他。


 


三年時間,他褪去青澀,將自己打磨成了一柄利劍。


 


再不復曾經的少年模樣。


 


塵封的往事被揭開,我忍不住紅了眼眶。


 


我同二公子講當年的事。


 


從暗室脫險直講到寶兒後來曾生了場大病,渾渾噩噩燒了三日才退,清醒後他再也記不得從前事。


 


寶兒把我當成娘親,跟了我的姓,外人也以為我們是親母子。


 


隻是我仍覺愧對小姐。


 


寶兒本該有光彩的人生,現在卻和我隱居市井,養成了個渾小子。


 


二公子聞言沉聲道:


 


「阿竹,你不必有負擔。


 


「做普通人,已是最好。」


 


當年宋府身居高位,卻因被聖上忌憚慘遭屠S。


 


宋府的屍體在第二日被胡亂地丟去亂葬崗,再無人管。


 


二公子身中數刀,許是老天都看不下去,又或是命不該絕。


 


他硬撐著最後一口氣從S人堆裡爬出來,遇到了熱心腸的楊懷小哥才撿回條命。


 


他病愈後,被璞王的人尋到接了回去。


 


璞王是皇上親弟,與宋家交情甚篤,封地卻不在一處,這才來得遲了。


 


後來二公子化名盛二郎,跟著璞王麾下的王翰將軍在軍中歷練。


 


之前在街上的兩位將軍便是二公子和王翰。


 


而楊懷老家剛巧是永安縣,老父老母年齡大了,這才想辦法調回青陽。


 


當年宋府人的屍體已妥善埋葬,唯獨不見我與寶兒。


 


二公子已尋我們許久。


 


那日楊懷來問,我雖未承認,但他聽楊懷描述,已猜到多半是我和寶兒。


 


說到此,他言語中染上歉意。


 


「我此行是來剿匪的,白日裡軍務繁多,來了兩次總不得見,不得已這才夜裡登門。」


 


「公子不必介意,我們能再見已是天大的幸事了。」


 


他定定地看著我,柔聲輕問:


 


「如今旁人都叫你桑娘子,我能否喚你桑桑?」


 


我點頭應下。


 


「桑桑。


 


「以後你也叫我二哥吧,二公子已經不在了。」


 


是啊。


 


宋聲,宋寶兒,阿竹。


 


都已S在那年除夕夜。


 


繁華一瞬,不堪思憶。


 


16


 


我問二公子:「二哥不見見寶兒嗎?」


 


「夜深了,恐擾他安睡。」


 


「二哥放心,這孩子睡得踏實,一般不醒。」


 


「好。」


 


看過寶兒,他離開時輕嘆。


 


「桑桑,辛苦你了。


 


「你把寶兒養得很好,日後我還會再來看你們。」


 


他從懷中摸索出一張銀票遞給我。


 


那手掌粗糙,結了厚厚一層老繭。


 


「這錢我留著無處花,你拿著用吧。」


 


當初宋府家產悉數罰沒,這些錢不知他攢了多久。


 


我自然不肯收。


 


可他神色落寞,聲音微啞。


 


「桑桑,我的家人隻有你和寶兒了。


 


「桑桑,不要把我當外人。」


 


於他而言,故人重逢大抵如心中浮木,救命良藥,格外珍貴。


 


於我亦如此。


 


我最終收下,為了那一縷心安。


 


17


 


晨起,寶兒乍聽聞自己還有位親叔叔在,直拉著我問東問西連飯都吃得更香些。我好不容易才將他哄去了學堂。


 


午時生意正好的時候,鋪子裡來了三個地痞鬧事。


 


食客全被嚇跑,惹得生意無法繼續。


 


如此卑劣下作的手段,約莫是張家那媳婦幹的。


 


她的寶貝疙瘩被寶兒打了,自己還被我指著鼻子罵,這是找人出氣來了。


 


「不問你多要,拿二十兩,我們立刻就走。」


 


「沒有。」


 


「不給?那就把你店拆了!」


 


說罷他們抓起桌椅碗筷就砸,一疊瓷碗「啪」的一聲在我腳邊炸開。


 


牛嬸想替我出頭,我攔下並示意她去報官。


 


「我走了,你一個人咋行喲?」


 


突然從身後閃入一道人影狠狠踹過去,眨眼間幾個地痞全被打趴下,躺在地上哀號。


 


二公子站穩腳,聲音冷若冰霜。


 


「滾出去。」


 


地上的人手忙腳亂地爬起,被門外的楊懷押去了縣衙。


 


看著面前一片狼藉,二公子放柔了語氣問我。


 


「最近可是遇到什麼麻煩?」


 


我將昨日學堂的事照實說了。


 


二公子沉思片刻,緩緩道:


 


「若我在青陽為你和寶兒置辦套宅子,另派人照拂你們,也無須你日日勞作,我也能安心些,桑桑,這樣可好?」


 


我搖搖頭拒絕了。


 


「多謝二哥好意,你一人在外已是不易,怎好再麻煩你。」


 


「桑桑,你可視我為家人?若是家人,又何談麻煩一說。」


 


「我隻是怕給你添亂。


 


「其實我很喜歡開食肆,這裡的鄉鄰也都是良善的,待我和寶兒很好,唯一一場麻煩還偏巧被你撞見了。」


 


聞言二公子神色稍緩,松了口氣道:


 


「若非我身邊不安全,也不會將你和寶兒留在此處。


 


「既然如此,麻煩我來處理。


 


「桑桑,日後遇事隻管來找我。」


 


「好。」


 


18


 


楊懷回來時,鋪面已經打掃幹淨了。


 


他假意嗔怪:「你這小娘子,竟還瞞我。」


 


「楊小哥莫怪,我向你賠罪。」


 


楊懷嘻嘻哈哈道:


 


「我可不是那心眼小的,莫當真莫當真。


 


「寶兒細看著確實有幾分二郎的影子,瞧我這豬腦子,早些咋沒認出來!」


 


二公子笑著說:「總歸是你的功勞。」


 


他們隻待了片刻,說是西邊的山匪有了動靜。


 


那伙山匪約莫二三百人,不知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專劫官道。


 


自從王翰將軍他們來了後就再沒了動靜,今晨收到探子報信,那伙山匪被憋急了,要對西邊一座城鎮動手。


 


二公子他們今夜就要出發剿匪,過幾日才回。


 


特來叮囑我夜裡早關門,不要出去。


 


他們走後,牛嬸湊過來打聽,蘭姐也跟著來了。


 


「是你男人不?」


 


牛嬸做賊般的樣子讓我覺得好笑。


 


往事不便細說,我隻用一句「舊時故友」打發她們。


 


牛嬸自然是不信的,唏噓道:「定是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我一笑置之,世人都有秘密。


 


牛嬸哼哼著,「老嬸子我可沒秘密,兒子哪天徵兵走的,老頭子啥時候S的,還有隔壁街的蔡婆娘為啥與我不對付,這些你們都曉得的。」


 


「是是是,你家母雞一日下幾顆蛋,店裡有幾隻老鼠都說給我們聽,嬸子是個沒秘密的好人。」


 


蘭姐替我接過話茬,和牛嬸逗笑起來。


 


日子好像突然又有了盼頭。


 


19


 


夜色濃如稠墨,街道上隻餘星星點點的燈火。


 


寶兒先睡下了,我閉了店,坐在燭光下將今日損失以及需補齊的物件一一羅列。


 


算完賬我壓力倍增。


 


前不久剛繳完稅,又交了束脩,變得捉襟見肘起來。


 


街上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聽腳步聲似乎人數不少。


 


大半夜鬼鬼祟祟地,怕不是好事。


 


我透過門縫看去,隻見一群深色布衣的壯漢在不遠處會合,他們手中的利刃在月光下閃著銀光。


 


我驚得頭皮發麻。


 


恐怕是山匪。


 


二公子他們多半是得了假消息。


 


永安縣不過是個小鎮子,並無精兵駐守。


 


不過片刻工夫,山匪四散開來,踹門聲和慘叫聲漸起。


 


寶兒被我塞入床底,禁止他出聲。


 


我找了把鋤頭緊緊攥著,冷汗直冒。


 


總歸是要拼命了。


 


變故來得突然,我忍不住想起那年的除夕夜,小姐是否也這樣驚懼和無助。


 


隨著一聲巨響,山匪破門而入。


 


我該慶幸對方隻有兩人,我抓著長棍鋤頭胡亂地揮,對方一時半刻近不得身。


 


可女人怎會是悍匪的對手,不過須臾間,我已落下風。


 


又有匪徒趕來,我手中長棍被攔腰砍斷,明晃晃的大刀抬起時,我心中隻剩不甘。


 


我這一生總被命運碾壓。


 


我忍不住怨懟,怪命運刻薄,怪世間滄桑,待人不公。


 


才剛讓人看到光明,卻又一腳把人踹入黑暗。


 


活著可真難啊。


 


20


 


那刀落下。


 


隻聽「噗」的一聲。


 


利刃刺穿血肉。


 


滾燙的血濺得我滿臉都是。


 


「桑桑!」


 


二公子身著鐵甲倉皇而來。


 


他一身冷冽,S人穩準狠,迅速解決周遭的悍匪。


 


沾血的臉頰冷硬如冰。


 


隨後他向我奔來,擁我入懷。


 


耳朵被柔軟的氣息吹拂,連心尖也在發痒。


 


我呆滯,隻記得問他:「你怎麼來了?」


 


他說:「還好你沒事。」


 


身後的楊懷提醒道:「我還在呢,私底下再抱行不?」


 


我鬧了個大紅臉,伸手去推開他。


 


二公子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後急忙撒手,極不自然地轉開頭去。


 


「那個……寶兒沒事吧?」


 


「二哥放心,寶兒無事。」


 


「這群山匪在軍中有內應,差點壞了大事。」


 


周遭山匪迅速被處理幹淨,隔壁蘭姐不在家中,牛嬸躲在地窖裡也幸免於難。


 


牛嬸從驚嚇中緩過神,怔怔地瞧著二公子等人,問道:


 


「你們可是軍中將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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