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謝缙知道我肩頭有紅痣,其實有段緣由。
他幼時貪玩,而父親又格外嚴苛。
有一回阿爹領著我去謝家時,他正在被鞭子抽,白衣裳都洇出血來。
我那時年紀小,哭著撲過去替他擋了一鞭。
正抽在肩上。
兩家長輩唬得半S,手忙腳亂地來給我診治。
他無措地站在人群之外望過來,眼中有淚:
「以後我定一輩子對崔妹妹好。」
隻是當時我們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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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他竟會拿此事說出如此不堪的話來。
待到一方絹帕擦過我眼尾。
我才驚覺自己落了淚。
心下覺得尷尬,不由出言岔開:
「大人之前竟和謝缙是同窗?」
陸玠嗯了一聲:
「隻是恰好在書院待過半載。」
仿佛是陷入回憶裡,他嘴角泛起一絲微笑:
「其實那年驚蟄,我曾見過你的。」
他這麼一提,我不由想起,好像確實有一年驚蟄。
謝缙出門不久,春雨淅瀝而至。
擔心他沒帶傘,我就尋到學堂去。
隔窗瞥見一群人在安靜溫書。
當時我常去等謝缙,他同窗裡有些浪蕩子總愛開玩笑。
久而久之,他惱了,討厭被人撞見,就不許我再去。
彼時他同窗都在,我不好驚擾,隻能躲在窗下。
雨水順著屋檐滑落,將鞋尖浸湿,我不由往裡縮了縮。
有人看見謝缙書裡有幾行朱紅小字。
旁邊還畫著個憨態可掬的豬頭,不禁失笑道:
「謝兄這批注實在有意思,細看還有幾分文採。」
聽到別人誇獎,我唇角正微微揚起。
就聽謝缙語含譏諷:
「閨閣女子所作,不過消遣解悶的玩意,上不了什麼臺面。」
我很是受傷,手中的傘落在地上。
一窗之隔,眾人驚覺。
「外頭什麼聲響?」
我剛放下傘,起身要逃。
窗微微往上掀了掀,露出一雙清雋俊逸的眉眼。
我眼睛含淚,臉頰羞得通紅。
他已平靜轉頭道:
「無事,有隻小貓撞倒了傘。」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陸玠。
早已模糊的記憶變得一點點清晰。
我頓時心跳如雷:
「那人竟是您?」
陸玠微笑:
「嗯,是我。」
我不由絞了下手中的絹帕:
「真是多謝大人當初替我解圍。」
原來那麼早我們就見過,對他的好奇也漫了上來。
隻是還想再問些什麼,衙署已經到了。
我不由心中懊惱,這段路也太短了些。
17
好在火勢控制及時,沒太殃及左鄰右舍。
隻是一些家書還未曾寄出去,便燒毀了。
實在是讓人頭疼。
按照律法賠了銀子後,我已經沒什麼修繕的闲錢。
隔日正坐在院子裡發愁,隔壁阿婆的小童邁著短腿湊過來。
他把圓乎乎的胳膊舉到我眼前。
竟是個沉甸甸的荷包。
我打開一看,底下是銀兩,上面是一枚枚串好的銅錢。
小童嘟哝著說:
「方才門外有個姐姐讓我給你的,怕你不肯要,她讓我轉告你,這算還當初那雙靴子的情。」
我趕緊抓住荷包衝出門去追。
隻遠遠看見一個姑娘的背影。
她若有所覺回過頭,四目相對,我不由愣住了。
果然是離開那夜在岸邊救下的姑娘。
當初分別時,她說自小疼她的外祖恰好在涼州賣豆腐。
隻是她娘S後,她爹不許兩邊有來往。
此番陰差陽錯竟也是來對了地方。
今日見她容光煥發,衣裳簇新,臉頰也豐潤了些,想來是過得很好的。
見我急忙要去追她。
那姑娘趕忙朝我擺擺手,轉頭就跑不見影了。
掌心的荷包燙得我幾乎流淚。
我長長地嘆了口氣。
好歹,也要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吧。
再回去的時候,院子裡多了個人。
陸玠今日休沐,他穿著青衫,正搬弄著新的花草。
小狸本來蜷縮在窩裡睡覺,見他來了,跳過去蹭著他的袍角喵喵叫。
「我把院子收拾了一下,這些花草都是阿婆們送的,想讓你看著開心些。」
我心中一暖,眼眶有些發熱:
「多謝你,陸大人。」
他搖了搖頭,溫和地摸了摸小狸朝我笑:
「你我之間,不必這麼生分。」
語罷,他掏出袖中一大沓信遞給我。
「今日左右沒什麼事,昨夜便替你將毀掉的家書復原了,你看看可對得上?」
之前為了省時,也為了夜間多寫些家書。
我白日都會記下每人對應的要點。
幸好存放的是陶罐,才得以保全。
顫抖著指尖接過,一共五十二封,陸玠一晚上全都寫完了。
「怎麼哭了?」
他慌忙去找絹帕,懷裡的小狸不滿地翻身撓了下。
廣袖滑落,露出一截如玉的腕骨,上面還有被燙傷的痕跡。
我訝然發現,那和我手腕的疤位置幾乎一樣。
陸玠朝我笑笑:
「不妨事,昨夜不小心打翻燭臺燙的。」
我吸了吸鼻子,認真看著他:
「讓我給大人上藥吧。」
我挨著陸玠坐下,指腹蘸了藥抹在他手腕上。
觸手溫熱,神思飄遠。
我不由關心道:
「大人,你回涼州不過幾年便當上了刺史,吃了很多苦吧。」
先前我也有幾分好奇。
卻因身份之差,他給我感覺很遠,是高懸的天上月。
所以多少心裡帶了幾分距離。
可這麼久相處,我又感覺他其實離我很近。
陸玠朝我比畫了一下:
「是啊,之前被人砍在胸口上,差點沒了性命。」
我忍不住啊了一聲,抓住他的手。
他目光溢出一抹笑:
「不過也正是因這個得了聖上青眼,來涼州時我還隻是個小縣丞,那時鮮卑奇襲,守將棄城而逃,我被人一刀砍在胸口上。」
我握緊他的手,緊張地問:
「然後呢?」
「後來自然是帶著百姓逆轉戰局,鮮卑兵敗,戰火平息。」
他眉宇一派溫和,倒像是個闲散的貴公子,哪裡吃過苦的樣子。
這些事即便被如此輕描淡寫。
也令我這種尋常百姓驚心動魄。
我久久不能語。
陸玠微笑著問我:
「嚇著你了嗎?那都是些舊事了。」
我不假思索地搖了搖頭:
「沒有怕,就是有點心疼你。」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已經來不及了。
我漲得滿臉通紅,耳尖都要燒起來。
倉皇地站起身解釋:
「不,我的意思是……」
他低笑了一聲打斷我:
「那我要後悔沒早些告訴你了。」
18
我將院子歸置一番,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門。
來人是一群軍漢,玩笑著推搡中間那個年輕的小兵。
那少年支吾道:
「我想給家中老娘寫封信。」
周圍人紛紛大聲打趣了起來:
「你娘又不識字,這小子分明是想給未婚妻寫信。」
我會心一笑:
「請問要寫些什麼呢?」
少年結結巴巴,無非是叮囑家中老娘加飯添衣,他一切安好勿要牽掛。
說著說著,他頓住了,羞得眼睛一閉:
「還有,還要告訴阿巧等我回去便來娶她。」
少年臉紅得快要滴血:
「可否等兩日再寄,明日發了月餉,我想給娘買件衣裳,然後再給阿巧買根簪子。」
眾人發出善意的大笑:
「倒是我們的不是,今日就強行給你拽來了。」
我點了點頭:
「耽誤兩日也不要緊,隻要能收到家信,你娘和阿巧姑娘想來也是開心的。」
少年道了聲謝,轉身逃也似的走出去。
我合上院門,轉過身,嘴角的笑僵住了。
謝缙不知何時就站在不遠的地方。
他聲音很輕,像是在自言自語地呢喃:
「你當時若收到回信,也會是這麼開心的嗎?」
經年的舊傷又被他撕扯一下。
但我竟再也察覺不到痛了。
果然是不在意了。
他自顧自地講:
「你的那些信,你走後我都拆開看了,當時不看,隻是我怕。」
我困惑地抬眼看他。
暮色在他臉上投出細碎的裂紋,映出眼角將墜未墜的水痕。
「我怕看了就忍不住給你回信,所以我不能看,並非我不想。
「父親過世,母親懸梁,都是為蔣家背後所害。而扳倒蔣家宛如蚍蜉撼樹,這麼多年,我與蔣家親厚不過是虛與委蛇,怕他們害你,所以也隻能裝作不喜你。
「可你是我自小定過親的姑娘啊,我怎會不喜歡呢……」
原來他是有如此的苦衷。
震驚和難過令我退了一步:
「可我不需要你的喜歡了,謝缙。」
一滴淚砸在青磚上。
他蒼白著臉,說了句對不起。
我搖了搖頭,一絲動容也無:
「我甚至也不需要你的抱歉,因為我從沒打算原諒。」
謝缙取下腰間佩著的玉玦,沙啞地哽咽:
「這是我們當初定親的信物,我日夜都帶在身邊……小嬋,祖母和我都很想念你,跟我回去看看她好不好?」
我閉上眼,不耐煩地說:
「不要再喚我小嬋了,你記不得我本來的名字嗎?」
他正要說話,合上的院門被一腳踹開。
有個尖厲的聲音在氣急敗壞地嚷:
「崔枕溪,你這個陰魂不散的賤人!」
19
蔣雲檀提著裙擺,氣勢洶洶衝進我的院子。
小狸本來正窩在石凳後盯著我和謝缙,此刻立即衝出去對著她哈氣。
卻被她不耐地一腳踢開,罵了句小畜生。
我趕緊蹲下將小狸抱起來查看。
好在這腳不重,小狸安然無恙地往懷裡鑽,我這才松了口氣。
蔣雲檀一巴掌朝我臉上打過來:
「走便走了,為何還勾著謝郎?」
謝缙將她的手腕半路攥住,厲聲道:
「你鬧什麼!」
她聲嘶力竭地叫嚷:
「你怎知她那番心思,不過是假S跳江來博取你的憐惜!」
我站起身,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她的鬢發散了,尾簪掉落在地。
蔣雲檀瞪著眼仿佛要將我生吞活剝:
「你敢打我?你可知我爹是近日上任的涼州太守!賤人如此放肆,我剁了你的手!」
謝缙將她拽過去:
「別鬧了,我和她隻不過是敘舊。」
她取出一物丟在我身上:
「敘哪門子舊!你把她那枚玉玦藏在枕下是何意?當我是S的不成!」
我接在手裡一看,正是當年定親的信物。
屬於我的另一枚玉玦。
刻著「同歸」二字。
而謝缙那枚刻著「白首」。
離開那夜,我已心冷,忘記處置這枚玉玦。
婚約早都不復,這信物又有何用?
我揚起手,使勁摔在地上。
脆裂的響動,這玉玦分崩離析,幾片殘玉在青磚地上顫巍巍打著旋。
哪裡還有什麼同歸。
我冷下臉:
「方才那巴掌償還之前欺辱我的事,猶嫌不夠。如今玉玦我親手摔碎,我和謝缙早就毫無幹系,聽懂了嗎?」
謝缙的臉仿佛褪去了所有的血色。
他眼神SS凝視在碎玉上。
我又重復一次:
「聽得懂話嗎?聽明白了就別來打擾我。」
蔣雲檀恨恨盯著我。
真是奇怪,當初明明是她欺辱我,要說恨,也該是我恨她才對。
謝缙失魂落魄地拽著她離開。
我蹲下來給小狸喂小魚幹,好生安撫一番。
心裡卻還是驚了一下:
「涼州太守?這還真是蒼天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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