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我知道餘寒的意思。

 

從前，我喜歡餘寒，一直全心全意圍在他的身邊。

 

可如今我都提出離婚了。

 

餘寒卻還以為，我在裝病。

 

「餘寒，或許你該去看看腦子。」說完這句話，我轉身想要離開。

 

餘寒一把拉住我。

 

他從我手裡抽出病歷，目不轉睛地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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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性紅斑狼瘡？」餘寒震驚，「江眠，你……」

 

「我怎麼樣，和你沒關系。」我打斷了餘寒的話，「我說了，我們離婚。」

 

11

 

回家的時候，餘寒已經在家了。

 

「江眠，你生病了，這麼大的事情你都不告訴我，你就用沒有沒把我當你的丈夫？」餘寒質問我。

 

看見他猩紅的眼眸，以及滿臉憤怒的表情。

 

我隻覺得想笑。

 

「餘寒，我車禍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你在哪？」

 

我面無表情，打算餘寒虛偽的演講。

 

「你在沈秋那裡，你忙著將沈秋金屋藏嬌。」

 

「把人安置在我們從前住過的房子，餘寒，你以為我不會發現？」

 

餘寒滿臉震驚地看著我。

 

「我現在放棄你，讓你可以名正言順地愛沈秋，去照顧她，你有什麼不滿意？」我質問道。

 

「我和沈秋清清白白，江眠，」餘寒辯解，「我在談我們的事，你不要轉移話題。」

 

「餘寒，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談的。」看著眼前高大的男人，我全心全意愛了他七年，到頭來，卻還是比不上他的白月光，「我們離婚吧。」

 

餘寒怔怔地看著我，沒有說話。

 

半晌，我才聽見他的聲音：「不可能。」

 

第二天起床的時候，餘寒已經不見了。

 

接下來的好些天，餘寒都沒在家裡出現。

 

去公司，公司的人隻說，他出差了。

 

餘寒出差了，卻把沈秋丟下了。

 

這放在從前，是我完全無法想象的事情。

 

「江眠，你對餘寒說了什麼，為什麼那天回來之後，他就不理我了？」

 

我冷眼看著這個在我面前歇斯底裡的女人。

 

她曾經把我的丈夫玩弄於股掌之間。

 

從前，不論餘寒在沈秋面前是什麼樣的態度，她都能從容應對。

 

現在，她卻著急了。

 

「這和你有關嗎？」我冷著臉問道，「你在用什麼身份質問我？」

 

我的話讓沈秋僵住了。

 

高傲如她，絕對不願意讓自己陷入難堪。

 

12

 

我回到老家的時候，時間已經中午了。

 

我進門的時候，我媽在沙發上坐著玩手機。

 

聽見開門的聲音，我媽興奮地抬頭望向我。

 

卻在我進門的瞬間，低下頭去，專注地看著手機。

 

「媽——我回來了。」

 

「哦，回來了。」我媽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似乎並不在意，「吃了沒？我給你留了菜。」

 

我看著餐桌上滿滿當當的一大桌菜，上面還冒著騰騰的熱氣。

 

我放下行李，跑到我媽面前，緊緊摟住她：「媽，我回來了，你想我沒？」

 

我媽拍了我一下，聲音略帶點嫌棄：「我可不想你。」

 

「多大的人了，還來這一套？」她的話鋒一轉，「別人像你這麼大，早就當媽媽了，就你還嘻嘻哈哈。」

 

我隻能嘻嘻哈哈，打诨過去。

 

「小餘呢？他沒和你一起回來？」我媽看向門外，頗有些失望。

 

「他工作忙。」

 

我媽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小老太太。

 

她今年還不到六十歲，從前烏黑的頭發早已花白。

 

她像所有的父母那樣，辛辛苦苦把我養大。

 

眼看著我工作了，她也退休了，她的時間才終於屬於自己。

 

雖然她總說，小孩子可麻煩了，等我生了孩子，她一定不會幫忙帶的。

 

但看著我媽眼神裡的渴望，我知道，她很想有個孫輩。

 

隻是不忍心給我壓力。

 

從前我總覺得自己的時間還多，還能來得及。

 

可自從發現我得病後，我總忍不住想到以後。

 

我媽就我這麼一個女兒，我怎麼忍心讓她白發人送黑發人？

 

13

 

「想什麼呢？」我媽拍了我一下，「怎麼心事重重的？」

 

我回過神，連忙解釋：「媽，我和餘寒……」

 

還沒等我的話說完，門鈴響起。

 

我起身開門。

 

是餘寒。

 

「媽，我在下面停車，耽誤了點時間。」餘寒向我媽打招呼。

 

看見我媽驚喜的樣子，我隻能吞下拒絕的話。

 

餘寒對著我媽大獻殷勤，把我媽逗得樂不可支。

 

餘寒向來如此，哄得我媽一直很喜歡他。

 

餘寒S乞白賴地留下了。

 

晚上，我們躺在一張床上，中間如同隔著楚河漢界。

 

餘寒轉身，想要摟著我，被我拒絕了。

 

我說：「餘寒，明天，你就回去吧。」

 

餘寒沒有回答。

 

一片黑暗中，隻能聽見他平靜的呼吸聲。

 

餘寒似乎睡著了。

 

「你該知道，我們之間結束了。」

 

那道呼吸突然變得急促，最終歸於平靜。

 

久未歸家，雖然身邊有個礙事的人，但這一覺，我依舊睡得極好。

 

我起床的時候，我媽已經和餘寒在一起吃早餐了。

 

看見我，餘寒眼睛一亮。

 

我搶在他前面開口：「媽，你讓餘寒快點吃，他今天還要回去上班。今天，公司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合作要談。」

 

14

 

餘寒臨走前，看著我，隻說了一句：「等我。」

 

我不明白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也無意追究了。

 

送走餘寒，我和我媽在小區散步。

 

早晨的空氣很好，小區裡吵吵鬧鬧，有不少人牽著寵物，也在散步。

 

「你和小餘出問題了？」我突然聽見我媽的聲音。

 

我心裡一驚，不知道哪裡被她看出問題。

 

「你是我生的，我還能不了解你？」我媽說，「從前你和小餘一起回家，你那次不把眼睛黏在他身上。

 

「偏偏這次，你們一前一後回來。

 

「你坐高鐵，他開車。

 

「你對他愛答不理，他總想著討好你。

 

「那架勢，誰能說你們之間沒問題？」

 

接著，她話鋒一轉，「再說，你突然回來，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昨天看見小餘，我還以為你有了，回來報喜。」

 

「後來看著你們之間那客套的樣子，我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我苦笑，打算離婚的事，我還想暫時瞞著我媽，找到合適的時機再告訴她的。

 

我媽敲了一下我的額頭：「別把你媽看得太笨，也別把我看得太脆弱。」

 

我依戀地挽著我媽的胳膊，不敢告訴她更多的壞消息。

 

我在老家待了好長一段時間。

 

餘寒大概是心虛，也不催我。

 

隻是每天給我打電話。

 

有媽的孩子是個寶。

 

有我媽的照顧，我感覺自己快要成了一個廢物。

 

直到發現我媽開始看我不順眼了，每天變著花樣挑我的刺，我知道，時間到了。

 

於是，我果斷揮揮手，告別我媽。

 

我媽拉著我的手：「在外面不開心了，就回來吧。」

 

我滿口答應。

 

她還想說什麼，隻是千言萬語，最終隻化作一聲嘆息。

 

15

 

高鐵上，我想起臨行前我媽眼中的擔憂。

 

我已經三十歲了，卻還是讓我們一直為我擔心。

 

小的時候，我總想著快快長大，讓我媽早點過上好日子。

 

我長大了，也掙到錢了。

 

有了自己的生活，卻沒時間陪在我媽的身邊。

 

我從沒發現，我媽也會感到孤獨。

 

如果不是得了絕症，或許我會一直忽視真正需要我關心的人。

 

我出車站的時候，天已經有些黑了。

 

餘寒正在站外等我。

 

見我來了，他立刻迎上來，拿走了我手裡的行李。

 

我沒搶過他。

 

隨他去了。

 

有人願意當司機，我也樂得輕松。

 

在車上，餘寒說：「我以後不會再聯系沈秋了。」

 

我吃驚地看著他，不理解他為什麼突然說這個。

 

「我們和好吧。」好半晌，餘寒才說出自己的真正目的，「像從前那樣。」

 

「餘寒，我們都不年輕了，別犯傻。」我說，「破鏡是不能重圓的。」

 

餘寒沒說話。

 

我轉過頭，看向窗外。

 

路燈已經亮起來了。

 

車水馬龍的城市，看起來冷冰冰的，沒有一絲溫暖。

 

我沒告訴餘寒的是，我在家這些天。

 

沈秋一直都給我發消息。

 

照片裡是各種各樣的餘寒。

 

看著鏡頭微笑，系著圍裙做菜……

 

這些照片裡，有最近的。

 

還有很多照片，大概是從前的。

 

我相信餘寒沒騙我。

 

他現在的確和沈秋沒有聯系了。

 

可現在他們是否聯系早已不重要了。

 

我和餘寒之間，不是現在才出現問題的。

 

16

 

餘寒依舊不願離婚，一直想辦法拖著。

 

沈秋上門找過幾次。

 

「餘寒，連你也不管我了嗎？」沈秋滿目蒼涼，看著餘寒的眼神，仿佛在看負心漢。

 

餘寒說：「沈秋，這麼多年了，你每次和宋時過得不順心了，就跑過來找我，可我也有自己的生活。」

 

他看著沈秋：「你也該學會獨立了。」

 

餘寒的一番話不知道哪裡刺痛了沈秋。

 

她滿是絕望地看著餘寒，目光悽然。

 

見餘寒始終不為所動，沈秋才恨恨地看向我：「江眠，是我小看你了，我們走著瞧。」

 

沈秋失魂落魄地離開了。

 

餘寒興奮地看著我，像是在等我的誇獎。

 

我轉過頭，看向他：「餘寒，四年前，我說我想看溪山的日出。你說工作忙，沒時間，拒絕了我。」

 

餘寒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他想起來了。

 

「這周五，我們一起去溪山看日出吧。」

 

餘寒的眼神瞬間明亮起來。

 

「江眠，你願意原諒我了？」

 

我垂下眼眸，沒有回答。

 

相識七年，撇開沈秋，餘寒做事很體貼。

 

我很少有向他提出要求的機會。

 

去溪山看日出是唯一一次。

 

就當是我的私心。

 

我想讓溪山成為我們婚姻的終點。

 

17

 

到了約定那天，餘寒很興奮。

 

「我下班以後，先回家接你一起過去？」餘寒問道。

 

我說：「不需要，你直接過去就行。其他東西，我會準備好。」

 

「好。」

 

認識這麼多年，鮮少看到餘寒這般不穩重的樣子。

 

「餘寒，我很期待今晚的約會。」

 

所以，不要讓我失望。

 

我很清楚，餘寒如今會有這樣的轉變，不過是同情。

 

現在，我隻想知道，為了這份同情，餘寒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時間過得很快。

 

我收拾好東西，就去車前往溪山。

 

和上次一樣，這裡的人還是很多。

 

山腳下，上山的人很多，下山的人卻沒幾個。

 

還沒到約定的時間，餘寒還沒來。

 

我坐在約定的地點，掏出手機，發了一條僅沈秋可見的朋友圈：

 

【老公說，要背著我爬一次溪山，他都這樣了，我當然隻能原諒他呀】

 

配圖是溪山的山腳下。

 

之後，我安心在約定的地點等待餘寒。

 

山腳下的人越來越少。

 

漸漸地，隻剩下零星幾個人。

 

約定的時間已經過去。

 

餘寒依舊沒來。

 

他說，他在加班。

 

很可笑的理由，也代表了餘寒的選擇。

 

隻可惜，離婚前，這唯一的願望，終究無法實現。

 

手機響起。

 

這鈴聲，是沈秋又給我發消息了。

 

我打開手機。

 

依舊是一張照片。

 

餘寒穿著圍裙，挽著袖子，正在給沈秋做晚餐。

 

餘寒的衣服，正是今天穿的。

 

我再一次因為同樣的原因，被餘寒爽約了。

 

天上明月高懸，仿佛在嘲笑我的痴心妄想。

 

我轉身離開。

 

18

 

我開車來到沈秋居住的地方。

 

上一次來這裡，我剛得知我得了絕症。

 

轉眼又看到我的丈夫，和別的女人親密無間。

 

我還記得那時絕望的心情。

 

車撞上綠化帶的那一刻，我心裡突然生出「就這樣S了也不錯」的想法。

 

現在來到這裡，或許待會我會看到更刺激的場景。

 

可此刻，除了解脫，我再無更多的想法。

 

我敲響那道再熟悉不過的門。

 

這感覺有些奇妙。

 

這裡分明也是我的家，可我想要進去，如今卻隻能像個客人一樣敲門。

 

等待的時間有些漫長。

 

我開始思考，待會我是應該像個潑婦一樣，進去撒潑打滾？還是像個怨婦一樣，進去哭訴餘寒是個負心漢？

 

沒等我想更多，門開了。

 

沈秋帶著驚喜的面孔出現在我眼前。

 

她穿著清涼，真絲睡衣勾勒出較好的身材。

 

蒼白的臉色帶著幾分病容，更襯得沈秋楚楚可憐。

 

見到是我，沈秋的笑容僵在臉上。

 

臉上還有幾分被打擾了好戲的晦氣。

 

下一瞬，電梯聲響起。

 

餘寒高大的身影從電梯裡走出來。

 

「江眠，你怎麼來了？」

 

我轉頭看看餘寒，又看看沈秋，微微一笑：「看來，是我打擾你們的好事了。」

 

19

 

餘寒局促不安地站在我面前。

 

「江眠，沈秋她自S了。」餘寒努力解釋。

 

「餘寒，不重要了。」

 

我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約餘寒去爬山，我是心軟了。

 

我注定活不了太多年。

 

餘寒和我媽的關系很好。

 

有一瞬間，我竟然想要孝心外包，生出「等我S後，讓餘寒照顧我媽」的荒謬想法。

 

我還努力說服自己，餘寒隻是心太軟。

 

我應該再給他一個機會。

 

我那些心軟的小心思，被眼前的場景，映襯得如此可笑。

 

「我想離婚，你不願意。」我看著餘寒，「你說你和沈秋斷了，我想，再給你一次機會也可以。

 

「你終究還是騙了我。

 

「餘寒，放棄吧，我們結束了。」

 

餘寒滿臉痛苦地看著我。

 

「江眠，我隻是……」餘寒想要挽回。

 

「你隻是關心沈秋。」我打斷餘寒的話, 「你有再多的解釋，做再多的承諾, 可一旦聽到沈秋出事, 你的心就亂了。

 

「你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行動了。

 

「餘寒，你的心裡永遠有著沈秋，你這樣的人, 根本不該走進婚姻。

 

「也許我們這段婚姻本來就是錯誤, 是沈秋一時心血來潮, 開口同意你結婚, 你才會向我求婚的，不是嗎？」

 

餘寒驚詫地看向我。

 

他以為他瞞得很好。

 

可這段時間, 沈秋為了刺激我，早就把當年結婚的真相告訴我了。

 

20

 

我終究還是拿到離婚證了。

 

民政局前, 餘寒深深地看著我：「以後, 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你把公司經營好，別少了我的分紅，我會過得很好的。」

 

離婚財產, 餘寒給得很大方。

 

隻要公司還在, 我以後, 大概不會缺錢用了。

 

餘寒問：「你打算去哪裡？」

 

「大概, 會帶著我媽, 到處去轉轉吧。」

 

成功離婚，我的心情不錯。

 

「也祝你和沈秋能幸福吧。」

 

說完這句話, 我轉身離開。

 

並沒有注意到餘寒露出的苦笑。

 

時光正好, 歲月不居。

 

未來，我還有很多事要做。

 

那些已經過去的，沒必要再留念。

 

21

 

番外：餘寒

 

江眠離開後，我沒和沈秋再婚。

 

也沒再管沈秋。

 

江眠說得或許沒錯, 我這樣的人, 不該結婚的。

 

我認識沈秋, 比江眠以為得更早。

 

高中時, 沈秋是我的同桌。

 

我性格木訥，沈秋很活潑，也很會撒嬌。

 

朝夕相處，我喜歡上了沈秋, 總是沒辦法拒絕沈秋的撒嬌。

 

日復一日，有些事情漸漸就成了習慣。

 

沈秋不喜歡我。

 

大學時候, 她和學校裡的富二代好上了。

 

平心而論, 我並沒有多傷心。

 

我遇到江眠的時候，她還很青澀。

 

她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

 

可我能輕易讀懂她的想法, 她懷疑我是騙子。

 

我給的實習工資太高。

 

聽到工資的那一瞬間, 江眠的眼睛都亮了。

 

很可愛。

 

後來，我們一起走過最艱難的時光。

 

江眠也慢慢學會隱藏自己的心事。

 

而沈秋，卻成了我們之間的刺。

 

我總以為沈秋還是過去那個活潑可愛的女孩子。

 

卻不知道, 幾年的豪門生活, 她早就變了一個模樣。

 

我因為沈秋誤會了江眠。

 

江眠因為沈秋，對我始終懷有芥蒂。

 

如果沈秋沒有再次出現，或者我能收起多餘的同情心。

 

我和江眠, 大概不會走到離婚的地步。

 

人總是這樣，隻有在失去的時候，才知道什麼是最重要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