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沒有再去上海。
我甚至,沒有再出家門。
很長很長時間之後,久到這件事實際發生的時間已經過了大半年後。
我坐在心理科的診室裡,困難地閱讀醫生開出的一張名為「抑鬱症」的診斷證明。
我,一個從小天不怕地不怕、能上房能揭瓦的人,得了抑鬱症。
醫生開出的抗抑鬱和抗焦慮藥物似乎並不能真正彌補我心中某處坍塌崩潰的地方。
我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腦中似乎有無數個聲音在打架。
大腦像一個奔馳的、不停的飛馬一樣,盡管我已經非常疲憊,盡管我的心已經非常累了,它還是在不停不停地運轉。
靠刷手機轉移注意力的時候,我在群裡,似乎得知到了我那段所謂感情的「真相」。
原來周松在遇見我之前就有個喜歡的人,是他的高中學姐。她,才是他真正意義上的初戀。
而那個女孩的名字,很可笑的,也叫如風,杜如風。
仿佛是我命中注定的磨難。
兩人的故事也並不出奇,周松暗戀多年,或者說,當默默無聲的騎士(舔狗)多年,好不容易要撥開雲霧見月明的時候,學姐出國,而且是隨爸媽一起移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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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段剛剛要開始就夭折的初戀,大概成了他心中的執念。
周圍的朋友安慰他,可以嘗試開始一段新的戀愛。
用群裡他某位哥們兒的話說:「轉移一下注意力。反正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原來,我是他轉移注意力的工具。
那麼時間一到,正主回來,我就要像用完的工具一樣被毫不留情地丟掉,是嗎?
所以遊樂園的那一天,是通知我工具到期嗎?
那一天連同之前所有我們在一起的日子,都被我不斷地咀嚼。
我想不通一個問題,為什麼呢?
為什麼有人能那樣說消失就消失呢?
為什麼可以說放棄就放棄呢?
為什麼他就能這樣對待我呢?
思想反芻到最黑暗的時候,我懷疑自己。我在想,是不是我自己哪裡有問題,我整個人的哪個地方是不行的,所以我才會這樣被突然放棄。
或者是,我的人格、我的心理是哪塊地方出了問題,才會給自己招致來這樣一個人、這樣一段感情。
是不是我還不夠好?
是不是我哪裡不行吧?
是不是,我還不夠優秀,我還不夠強大?
可是我究竟要怎麼做才能讓自己優秀,才能讓自己強大?
我想不通。
我快要死掉了。
那段時間,堅強如我媽陳榕女士,也不斷地流淚,一向家裡氣氛調節劑的我爸,也緩解不了家中沉鬱的氛圍。
我像一個在深海溺水的人,爸爸媽媽在岸上看著我、心疼我,可是他們進入不了我的世界。
我好愧疚,卻沒有力氣伸手安慰他們了。
祁任回來的時候,我正悶在被子裡,把自己藏到床角最深處,像一株不見天日的蘑菇。
房門在我藏匿自己一年後終於被從外面推開,那一刻,我第一次感知到了陽光的溫度。
祁任輕輕地走到我的床前,手輕柔地撫上我的頭。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祁任露出那樣的微笑,帶著似乎全世界的溫柔。
他的手暖暖的,一遍又一遍地撫摸著我的頭頂:「沒事的鹿鹿,我會陪著你,一直一直陪著你。」
那個下午,祁任溫暖、低柔的聲音不斷地在我耳邊低喃,講我們的童年,講無憂無慮的過去,告訴我鹿鹿是一個多棒、多值得被愛的女孩子。
「你沒有任何錯,不用懷疑自己。
「都會過去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我在這種一遍又一遍的低喃和暖意中,第一次自然地松開了緊繃的神經。這一年裡,第一次不靠安眠藥陷入了黑甜的夢鄉。
恍惚中,我似乎真的回到了小時候,看見還是小豆丁的祁任努力地踮起腳尖替我擦眼角的淚珠,他用軟軟的童音不住地安慰我:
「鹿鹿不哭哦,小祁在呢。
「小祁會一直陪著鹿鹿的。永永遠遠。」
而後來的後來啊,我才知道,祁任之所以能在那一年就回國,是他用一年的時間生生地修完了正常兩年學制的學分。並且在回國之際,拒絕了上海某家著名投行的 Offer,選擇回到杭州。
而原因,很久之後我才從他學姐那裡聽到:
「小祁說啊,他心裡有個女孩子。
他錯過她很多次,不能再把她弄丟了。」
17
周松在我鴿了他那次遊樂園重聚後消停了一段時間。
謝天謝地。
可就在我以為他終於要放棄的時候,另一位不速之客找上門來。
那天是祁任出差回來的日子,正好周五,我計算好時間,開完會六點半一到便立刻衝出辦公室。
周五好難打車,我正在路邊為打不到車發愁的時候,一個清麗出眾的女人找到我,開口卻是:「周松現在找的就是這麼個貨色?」
我都懵了。
這大姐誰啊?
她見我默不作聲,冷笑了一聲,本來秀美可人的杏眼成了吊稍白眼,透露著幾分刻薄:「怎麼,不敢說話了?敢做就要敢當啊,妹妹。」
正在這時,一個聲音傳來:「杜如風,你怎麼來了!」
是周松。
我聽到這個名字,猛一抬頭。
原來,這就是賜給我噩夢般兩年的人之一。
周松那個初戀學姐。
杜如風看見周松,臉上的神情更是咬牙切齒:「我不能來?我不來怎麼知道你找了個多棒的小三兒呢。啊?我的未婚夫。」
周松拉開她扯住我的胳膊的手:「你說什麼呢。這是劉伊鹿,是我……」
杜如風的神情立刻變了,她雙手抱臂:「我說什麼呢,原來是老情人舊情復燃啊。怎麼樣?多年未見,幹柴烈火不減當年吧。」
周松聽見這話仿佛被當面扇了一巴掌,他低聲地反駁:「如風,你現在怎麼變成這樣?你之前不是這個樣子的……」
我在旁邊觀看了這麼久的大戲,也該出聲了,我冷哼一聲:「打擾兩位,你們情侶恩愛交流我就不參與了,你們好好地恩愛,我先走一步。」
這倆傻逼還不值得我浪費時間,誤了接機祁任肯定要和我鬧。
「你不能走。」杜如風扯住我的包。
周松還在旁邊不自知地助火:「鹿鹿,我和她已經提了分手了。現在沒有任何關系,我們還是找個地方坐下來,好好地聊一下吧。」
我怒火上來了,猛一用力,包的帶子斷了,但我也掙脫出了杜如風的撕扯。
周松也亂了陣腳,他拉住我的胳膊但似乎也不敢用全力,可我也無法掙脫。
正在此時,我聽到身後一聲熟悉的大喊:「傻逼,放開老子老婆!」
祁任?
這究竟,是什麼修羅場啊。
等等!他剛才說了個啥?
18
隨著這聲大喊,隻見一個斜挎包向周松襲來,「砰」的一聲,正中他的臉。
隨後我看見一道修長、瘦高的身影敏捷地越過欄杆,然後飛起一腳,再繼續正中周松的胸口。
啊忘記說了,祁任這廝曾經拿過市跆拳道少年組冠軍,黑帶四段。
我剛要下意識地反駁祁任那句話,突然腦筋一轉,這莫不是祁任想出來助我脫身的招兒?
高啊,祁哥。
我立刻配合地撲到祁任身上:「老公,他們欺負我。」
周松捂著胸口站起來,表情訝異:「鹿鹿,你結婚了?」
說著說著他看祁任的眼神清明起來,看起來應該是認出他了。
周松目光黯淡,艱難地開口發問:「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țū́⁷?」
我翻了個白眼,剛要回「關你什麼事」,祁任一把摟緊我,搶先應對道:「你這垃圾滾蛋後我們就在一起了。怎麼著,有意見啊?」
杜如風一直抱臂站在旁邊作壁上觀,這會兒說起了風涼話:「周松,看來你這曾經的單純小女友,並不單純啊。」
這話含義太豐富,簡直ţṻ₎倒打一耙。
我怒到極點,覺得三年前沒有釋放出來的那團火憋在心口,越來越旺。
可是我還是克服不了自己越著急憋屈越笨拙難開口的毛病。
正當我頭皮發麻,幾度欲張口的時候,祁任對著橫插一腳的杜如風開口:「敢問您是哪位?」
杜如風不屑地「哼」了一聲:「是你身邊這位『單純小三兒』前男友的未婚妻。」
祁任燦爛一笑:「哦,正牌未婚妻啊。」
杜如風冷眼點點頭。
祁任眼神一凌:「那為什麼,您這位正牌未婚夫能拉著人談了三年戀愛,最後訂婚了一句話就毀了婚約,還連句解釋都沒有說走就走,可真單純啊。」
杜如風神色突變:「你和她談了三年?還訂婚了?」。
看來,周松並沒有告訴她當年的真相。估計當初他對她講的故事裡,我就是隨便賴上他的小三兒學妹吧。
祁任繼續逼近:「請問這樣的『單純』垃圾,你放心要嗎?還是,他已經開始再毀你們這份婚約了?」
杜如風被戳中真相,一時間應對不了惱羞成怒,開始高喊:「關你什麼事!
「你個大男人,在這和我撒潑,真要臉啊。」
祁任被她這麼繼續倒打一耙,也不生氣,笑嘻嘻地繼續開大:「大姐,男女平等啊。你撒得?我就撒不得?你這是搞性別歧視唄?」
杜如風沒想到祁任不接這「羞辱」,猛地推他一把。我嚇一跳,剛要扶祁任,他卻就勢倒地。
「哎呀,我有心髒病啊。我心髒不舒服,你怎麼推我啊?」
杜如風懵了,張口結舌:「你別想訛人啊,告訴你……」
祁任臉上掛著痛苦的面具,額頭的青筋都露了出來,杜如風和周松肉眼可見地變得慌張。
祁任還不消停,繼續哼唧:「來人啊,有人當街欺負人了。」
他本來就長得是唇紅齒白少年臉,現在還一副被欺負狠了的樣子,沒幾分鍾,路過的阿姨大媽就圍了過來。
「孩子,怎麼了這是?」
祁任繼續掛著痛苦的面具哼唧:「姐姐,我、我,他們侮辱我媳婦,我和他們理論,卻被推倒了,我本來就有病,現在,現在好難受啊。」
中年大媽本來就戰鬥力一絕,現在還被一個受欺負的俊俏娃喊上姐姐,立刻雙手叉腰,化身正義使者:「你們倆怎麼回事?看著人模狗樣的,怎麼還當眾耍流氓了。」
我在旁邊瘋狂地憋笑。
祁任拽了拽我的袖子,「艱難」地安慰:「媳婦兒,不哭啊不哭。」
我接收到信號,擠出兩滴「țṻₙ馬尿」,抬起頭委屈地向阿姨柔柔地說道:「姐姐怎麼辦?我們真的沒有辦法了。他們怎麼能這樣呢?」
我倆,一個受了傷的幹淨水嫩美少年,一個受委屈的清純可愛小丫頭,看著跟沒出社會的大學生似的,兒子閨女代入感一絕。
再看他倆的打扮,一等一的人模狗樣「社會精英」,說不準就和欺壓他們孩子的狗屁領導形象重合。
大媽們的怒氣值節節攀升,向周松和杜如風圍了過去,手指頭恨不能把他們戳死。
祁任被我和一位阿姨一起攙扶起來送到路口,我倆向阿姨鞠躬致謝,熱心阿姨擺擺手,又嘆了口氣:「多好的小伙子啊,可惜身體不太好。」
祁任瞪大了眼。
不行,我真快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姨感慨完又給祁任打氣:「小伙子好好看病,多補補,鍛煉身體,護好你小媳婦。」
祁任立刻生龍活虎地應道:「哎,好咧阿姨,我一定能護好。」
我一下猛戳祁任的腰,他恢復「嬌弱」樣:「好的阿姨……我會努力的……阿姨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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