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在火車上?」
我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是的,我回老家了。」
電話那頭有一瞬的安靜,祁衡似乎不敢相信,聲音顫抖著說:
「辛欣,下一站下車回來,祁鈺差點沒了,他現在需要你。」
我皺了皺眉頭,祁鈺芒果過敏,學校的老師、家裡的保姆都知道,沒人會給他吃芒果。
我想不通:「他怎麼會突然芒果過敏?」
祁衡哽了哽:「許黎不知道,放學後帶他去吃了芒果蛋糕。」
他話音剛落,電話裡傳來女人溫柔又焦急地詢問:
「小鈺,你醒了?阿姨對不起你,害你難受了。」
「許黎阿姨,我沒事,你不哭。」
後面的對話我沒聽到。
想必一定非常感人。
祁衡應該是捂住了聽筒,走到了室外,聲音突然變得開闊:
「你快回來吧,祁鈺後面恢復還得你照顧,他吃什麼藥擦什麼藥我也不清楚。」
他當然不知道,因為他從未關心過,他隻要看到祁鈺是健康的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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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不會過問,我在背後花了多少心思。
祁鈺一歲的時候,第一次吃了芒果。
嘴唇周圍紅腫,還起了水泡,呼吸也上不來氣。
當把幼小的他送進搶救室時,我渾身都抑制不住地顫抖。
還好搶救及時,他沒有離開我。
從那以後,我時刻提防著,就怕他吃了含有芒果的食物。
同時為了他的牙齒著想,我也控制他吃糖果的量。
可沒想到,我的提心吊膽,謹慎小心,在他眼裡,倒成了負擔。
他和幼兒園的朋友們抱怨:
「我媽真的特別煩人,這也不讓我吃那也不讓我吃,真羨慕你們。」
對了,我想起不久前有一次。
他和祁衡一起回來得有點晚,餐桌上的菜都涼了。
他們並沒有提前跟我打招呼說不吃晚餐,所以我起身去熱菜。
可祁鈺攔住了我:「我跟爸爸在外面吃過了。」
說完,他臉上浮現一抹幸福滿足的笑。
當天晚上,他開始牙疼,鬧得半夜都睡不著。
我忍著困意起身,看見他牙齒上殘留的軟糖,才知道他在外面吃了糖。
我問他是誰給他的糖。
他咬著嘴唇打死不說,甚至還一把推開我:
「你不給我吃糖,別的阿姨會給!」
那時,我還隻以為是幼兒園其他孩子的家長。
現在想想,從那時起,他就和許黎親密無間了吧。
想到這,我覺得我打電話來關心他有點多餘。
我輕聲開口:
「看來已經有人在照顧他了,不要再來打擾我,好嗎?」
電話裡能聽到北風吹過的聲音。
安靜了幾秒鍾,傳來祁衡低低的聲音:
「好。」
6
就當那年冒著生命危險生下祁鈺,是我命裡的一劫吧。
那年生下祁鈺後,僅僅 20 分鍾,我就因羊水栓塞陷入昏迷。
羊水進入血液循環,我的凝血系統壞了。
身下的血怎麼也止不住。
一袋袋的血輸進我的身體,全身的血已經換了幾輪。
全院的各科專家都圍在了我的手術臺前。
情況危在旦夕,我命懸一線。
最後是醫生們與死神賽跑,將我從閻王殿裡拉了出來。
等我再睜開眼時,在病床前看到了我從未見過的祁衡。
他趴在我的身邊睡著了。
一向光滑的下巴上冒著青青的胡茬,眼底一片青黑。
衣服還穿著我被送進醫院那天早上,為他搭配的那一套。
我口好幹,想要伸手去拿床頭的水杯,卻驚動了他。
他像是戰場上的士兵,一有風吹草動就猛然驚醒。
那雙眼睛,布滿血絲,有點駭人,我卻從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柔。
「欣欣,你醒了,感覺怎麼樣?要喝水嗎?」
他從床頭拿下水杯,插入吸管,小心地喂給我喝。
「慢點,不要嗆到。」
我還不太適應他的轉變。
我喝完水,他像是劫後餘生般,一把將我攬入懷中,那麼用力。
滾燙的身體顫抖著,聲音也跟著顫抖:
「辛欣,你還活著,我……好怕……」
後面的話他沒說出口,我感覺到一滴湿潤落在了我頸間。
我伸手擦去他眼角的淚。
因為婚前他那句「隨便誰都行」,原本已經絕望的心,鬼使神差般地再次悸動。
我想,過去的事就過去吧,未來才值得期待。
如今,我們還有了更深的羈絆,一個新的生命。
有什麼過不去的呢?
我的心,再次被愛意填滿。
就這樣,過了五年。
我終於認清,用力去愛和發自內心的愛是截然不同的。
隨著時間流逝,祁衡對我也越來越冷淡,更多時候像是公事公辦。
祁鈺漸漸長大,也越來越像他爸,我們的母子之情淡得尋不到蹤跡。
他更希望自己的媽媽是學識良好、出身名門的許黎。
所以我想應該是他提出讓許黎代替我參加親子遊園會。
祁衡,不過是順其自然地答應罷了。
事發後他的輕描淡寫,讓我知道,他不過是覺得:
這些都是孩子的期望,我怎麼能讓他失望呢。
可是,孩子的想法從來都不是空穴來風。
如果祁衡在生活中對我展現了充足的尊重與愛意。
祁鈺又怎麼會如此輕賤自己的母親。
一脈相承罷了。
7
我回到老家後並沒有和父母住在一起。
我換了電話號碼,與過去做了訣別。
我找到一份舞蹈老師的工作,在工作的學校附近租了一間單人公寓。
因為很多年沒工作過,所以我格外珍惜這份工作。
我白天給學生上課,晚上拿起書本復習理論知識,備考國家舞蹈團。
日子過得很充實,內心久違地寧靜。
我幾乎沒再想起,不久之前我還有老公和孩子。
可是祁衡似乎不打算輕易放過我。
他用保姆的手機號打給我時,我正在和學校的同事聚餐,一開始我並不打算理會。
可電話一直不停,最終在第三次響起時,我無奈接了起來。
祁衡好像喝了酒,說話語氣有點衝:
「辛欣,你怎麼不在家?我喝多了,你快點回來給我煮醒酒湯。」
我抱歉地跟同事們笑笑,起身來到沒人的地方,努力保持好脾氣:
「祁衡,我們已經離婚了,你這樣糾纏難道是舍不得我嗎?」
電話那頭他語氣突然放緩:
「欣欣,我聽你媽說你在老家當老師,很辛苦吧,也賺不了什麼錢,你回來吧,用不著那麼辛苦。」
我冷笑了一聲,我的工作在他眼裡,就可以隨意舍棄。
結婚後,我曾通過了國家舞蹈團的筆試。
可當我滿心歡喜,將這個消息告訴祁衡時。
他卻陰沉著臉,讓我放棄面試:
「辛欣,我不指望你給我長臉,但請你不要讓我丟臉。
「我的太太,不需要在外面工作。」
冰冷的語氣,讓周圍的空氣都凝結了。
我恍惚地點點頭,生怕惹他不開心。
而且那時祁鈺還不到一歲,每天睜眼就是找媽媽,確實不是我出去工作的好時機。
於是,我放棄了面試。
可我沒想到,這一放棄,就再也沒能出去工作過。
現在想想,或許跟我從事什麼工作完全沒關系。
祁衡隻是和他母親的想法一樣,雖然他娶了我,但依舊發自內心地覺得我不配。
想到這,我收回了我的好脾氣:
「祁先生,不勞你操心了,我挺快樂的。」
「辛老師,外面太冷了,怎麼還不進來?」
身後傳來同事關心的聲音,我回過頭去,是李校長。
我指了指電話。
他把我的外套給我拿出來,披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點頭致謝,絲毫沒有察覺電話那頭安靜了很久。
「沒有別的事的話,我先掛了。」
「剛剛說話的人是誰?」
我不想回答他這些無聊的問題,說了句「掛了」,準備掛掉電話。
「等一下。」祁衡像是突然清醒,著急喊住了我,「祁鈺周末要去春遊,他的登山鞋、防曬帽那些放在哪裡?」
我深深嘆了口氣,用最後的耐心告訴他:
「祁鈺房間衣櫃左手邊最裡一格,所有運動裝備都放在一起。」
電話那頭幾乎是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我找不到,你能不能回來幫他準備一下,我給你訂明早的機票。」
我的耐心耗盡,語氣更冷了幾分。
「不好意思,我還有自己的事要忙。
「找不到你可以給他買新的,他本來也看不上我買的那些東西。」
是的,祁鈺隻有在很小的年紀,不懂選擇時才會穿我買的衣服。
在他知道奶奶給他的東西價格是我給他買的十幾倍後,他就再也不願意穿我買的衣服了。
祁衡對我很大方,但我的育兒理念是這些身外之物,沒必要那麼奢華,舒適就行了。
可我眼裡的舒適在祁鈺眼裡成了窮酸。
現在,除了他奶奶,還有許黎會給他買各種高檔品,哪裡還用得著我買的那些東西。
說完,我平靜地掛了電話。
回到聚餐中,我臉上的笑容又回來了。
我曾那麼期盼祁衡的認可,現在才知道:
世界是自己的,與他人毫無關系。
8
我即將迎來人生中的第一堂公開課。
為了這堂課,我做了很多準備。
連續兩周修改教案直到深夜,同個辦公室的張老師給了我很多指導。
她作為觀眾聽我說完課堂結束語後,神神秘秘地向我使眼色:
「欣欣,聽說你離婚了,那天聚餐的時候,是你前夫打來的電話吧?」
我愣了一瞬,尷尬地點了點頭。
張老師將我拉到身旁,突然打開了話匣子:
「他跟你求復合?你可千萬不能答應啊,姐是過來人,這種男人見多了。
「在一起的時候不珍惜,分開了倒像死了媽一樣難過,演給誰看呢。
「不過是沒人給他們洗衣做飯,不習慣罷了。
「聽姐的,天下好男人多的是,你這麼優秀,我給你介紹更好的,咱可不能在一棵歪脖子樹上吊死。」
張老師的熱情讓我有點不習慣,因為我常年獨處慣了,很少與人交心,對於一切突如其來的善意,會有種本能的逃避傾向。
我知道,我是怕習慣這份善意後,他人突然將其收回。
那樣我會如墜深淵。
以前的我,是個徹頭徹尾的膽小鬼。
可如今,我想大膽地嘗試接受身邊的一切善意。
鼻頭酸澀,我紅著眼眶感謝道:
「張姐,謝謝你,他不是要跟我復合,您放心吧。」
張老師拍了拍我的後背,欣慰地笑笑:
「那就好,等你上完公開課,今年評上優秀,明年公派出國交流的機會,一準是你的。
「工作就是這樣,煩心事雖然多,但是隻要你努力,就會有回報的,感情可比這復雜多了。」
我深感認同地點點頭,絲毫沒有注意,後門處出現的陰影。
張老師走後,我獨自留下做最後的復盤。
身後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低沉,又沙啞:
「欣欣,這麼晚你還不下班?」
9
我回頭,隻見祁衡牽著祁鈺,一大一小兩道陰影,佇立在門口。
他們的臉上,掛著同樣委屈又小心翼翼的表情。
我看不懂,更沒有好語氣:
「你們有什麼事?」
祁衡牽著祁鈺的手,將他往前推了兩步,輕聲說:
「孩子想你了,過來看看你。」
祁鈺甩開了祁衡的手,邁著小步子向我跑過來:
「媽媽,我等了你好久,你怎麼還不回家?」
在他就要撲進我懷裡的前一秒,我伸出手制止他,音調不高不低地說:
「我不是你媽媽了,不要隨便碰我。」
祁鈺眼裡瞬間就一汪淚,下巴因為委屈而皺成一團:
「媽媽,你不要我了嗎?」
我不耐煩地瞟了他一眼,繼續整理著資料:
「你聽不懂人話嗎?我和你爸離婚了,我不是你媽。」
祁鈺張開的小手還僵在原地,他回頭求救般地看了一眼祁衡。
祁衡大步走了過來,繼續將祁鈺推了兩步:
「你不是說有很多話要跟媽媽說嗎,你說啊。」
祁鈺咬著下嘴唇,眼淚早已浸湿了他的臉。
「媽媽,我錯了,小鈺過敏好難受,牙齒也好疼,我不該不聽媽媽的話,我不要許黎阿姨陪我玩,我要媽媽。」
如果是之前,我聽到這些話,不知道會有多高興。
可現在,我的內心平靜如潭,毫無波瀾。
這時,一直在身後一言不發的祁衡也嗫嚅著張了口:
「欣欣,你一直是個好媽媽,父母離異會對孩子造成很大的傷害的。」
「你再婚就行了。」我眼皮都沒抬一下。
「許黎想必很願意給他當媽媽,能不能請你們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了?無關人士闖入學校,我可以喊保安把你們轟出去。」
祁衡突然急了,將我按在座椅裡,眼裡浸著濃濃的憂傷:
「欣欣,你還想怎樣?我和孩子已經在求你了!」
哦,還真是難為他了,低下高高在上的頭顱。
我毫不留情地拍掉他按在我肩膀上的手,冷靜地拿起桌上的電話:
「值班室嗎?319 辦公室有兩個無關人員闖入,麻煩將他們請出去。」
10
掛斷電話,我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著滿眼震驚的父子倆。
祁衡不可置信地搖搖頭:「欣欣,你真要這麼無情?」
我點點頭,這算什麼無情,隻不過是放下幻想,平等對待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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